下了场雪过后,按照通告转场换取景地,进入a组拍摄。
    薄雪覆盖了整座城市,被阳光洒的晶莹,到了夜晚,又把城市照的透亮,除了冷,似乎真挑不出有什么不足。
    冯圆圆按下快门,把雪景发在了孔舟的微博上,孔舟几乎不怎么用微博,基本上都是小何代管,冯圆圆偶尔会帮她发个日常,属于工作中的一项。
    第二天,雪花抱团,没有了昨日的柔软,踩在上面轻轻的声响也开始发闷,而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车尾气化成了一摊冰水混合物。
    b组的导演成安之前跟孔舟合作过,风格熟悉,包括团队里的人员都很熟悉,合作十分愉快。但a组的导演之前从没见过。
    施眉比她早过来,孔舟化好妆到时,她正在拍戏。
    孔舟和搭戏的男演员聊了两句。
    施眉过来了,她结束了。孔舟向她一点头,对方把脸扭了过去,她也不在意,a组导演跟在后面过来,到他们了。
    孔舟把棉服脱下来,里面只有几件单薄的戏服,刚刚和她聊天的男演员也脱下棉衣,长嘶了一声。
    “您好,我是上官林和的演员,我叫孔舟。”孔舟面带微笑,导演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男演员也开口:“导演好。”
    导演收回目光,点了头,他个子不是很高,有点啤酒肚,厚棉衣也没能盖住,衣服都紧绷在肚子上。“你们俩对过戏了吗?”
    男演员回道:“对过了。”
    “过来走一遍。”
    没有正式拍,导演拉着他们把要求讲了一遍,孔舟比他还高上一点,出于礼貌,低下头来听他讲话。
    导演走近了,拉起他们两人的手示范走位,他突如其来,孔舟被扯的往前一探。
    他停下了,放开了男演员的手,两眼停在孔舟身上,继续讲戏。
    他没放开孔舟的手。
    孔舟本能地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导演仍然滔滔不绝,没有多余表现,眼神和表情都非常正常,大约是她敏感了。她没过多在意,重新注意力集中在这场戏上。
    过了一会,那只手松开了,但没离开的太远,顺着胳膊在她背后周围游走,顺其自然地放在了腰上。
    孔舟一个激灵,后背发麻,浑身汗毛竖了起来。那只手在她腰上动了动,语气仍旧正常,但眼尾带了些不同先前的意味深长:“懂了吗?”
    男演员别开头去看剧本。
    孔舟沉默了一下,依然维持着一点笑意,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避开了那只手:“我会好好演的。”
    “那就好。”导演道。
    说完,他的眼睛在孔舟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扫兴地走了。
    孔舟转过身,感到后背难受,一股恶心散发开来。
    今天的通告只有这一场戏,很快就结束回去。
    车里有一股味道盘旋,不知道哪里来的,让孔舟不住地犯恶心,她晕车了。
    胃里面排山倒海,一阵一阵向外翻涌。
    “冯圆圆。”她叫道。
    冯圆圆应声,孔舟蜷着背,有些急促:“给我个垃圾袋,随便什么袋子!”
    她脸色很不好看,冯圆圆手忙脚乱地翻出个塑料袋,递到她下巴底,等她哇里哇啦地吐完,又赶紧拿水给她漱口。
    等她终于缓和了,才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孔舟声音发虚:“可能是低血糖,有点晕车。”
    冯圆圆张了张嘴,其实她看见了,但又能怎呢样呢?
    当事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种事大家早见怪不怪,都心照不宣,谁脑残触这个霉头?
    “老板,您吃块糖吧。”
    孔舟抬眼,冯圆圆递给她一块糖,是那种货架上一包不知道多少个的什锦糖,小小一块,塑料纸包装,两头拧紧,一撮就开,雾面的糖纸还挺好看。
    她剥开尝了尝,比想象中味道好。
    “谢谢。”
    农历大年初一这天,为了凑上点年味儿,开工前,制片给剧组送来了饺子,一起拍了大合影。
    分了饺子,孔舟没跟大家凑在一起热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清净。
    今天要拍水戏,取实景,这边风景很好,恰巧天气也好,没风。
    孔舟一个人站着,身上披着黑色长袄,没穿袖子,端着饺子赏风景。袄的长度直达小腿,几乎把她整个人盖住,融进了山林秀水里。
    李歌端着饺子过来了,她觉得孔舟有种亲切感,并且愿意教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耐心,出于这些,她本能想要贴近孔舟。
    可能是今天过年,日子有些不同,她觉得有点委屈,从开机到现在,基本不是在被骂就是在被骂的路上,她还没练就铜墙铁壁,不能不在意。
    只有孔舟会和她说:“我觉得你很有灵气,至少眼睛里有东西,虽然经常有点意外,但是导演一讲你就能演的更好,这说明领悟力很好,不是坏事。有的时候你要把自己忘掉,放空了才能把角色塞进去,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具体得你自己体会了。”
    李歌似懂非懂,仍然觉得很委屈:“我觉得大家都不喜欢我,导演每次见到我都觉得很嫌弃,不会演戏,每次都拖时间,换做是我也很烦我这种人。”
    没人喜欢拖后腿的,这是客观事实。孔舟偏头,正对上李歌的眼睛,她双眼清透,泛着光。她顿了顿,没说那么直白:“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不会走位被导演骂了很久,然后直接换掉了。你看,你还没被换掉,说明比我强。”
    李歌可能心情好了一点:“其实我也不是抱怨,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很难受,大家都很不好相处,尤其是施眉,我和她搭戏最多,我和她对戏讲话她都不怎么理我,而且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孔舟脸色一变,打断她:“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你要记得,名利场,没有人真心待你。”
    李歌愣了愣,坐直身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四下环顾了一圈,人群离得很远,她下巴紧了紧:“谢谢老师,我一定注意。”
    孔舟是个薄情的人,对很多事都已经麻木了,做不到像她这样相信别人,别说是刚认识没几天,即使是身边朋友,掰就掰了,并没什么损失可言。她愿意说两句纯粹是闲的,当然,也可能是寡淡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说起来,施眉业务能力十分过关,跟她搭戏很顺利,除了人不怎么好相处。
    其实也没什么,她并不算坏,她刚红,众星捧月一时忘乎所以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资本是决策者,抛去资本,红就是话语权,易地而处,没几个人不会这样。
    昨天我对你阿谀奉承,今天你对我主动示好,哪里不值得昂头挺胸呢?
    但这个“骄傲”,孔舟这辈子可能是体验不到了,出道这么多年一事无成,能保持现状已经是道坎儿了,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抠脚半年。
    天冷,饭盒里的饺子已经凉透了。李歌问:“您不吃吗?”
    孔舟把盖子盖上:“不吃,肉馅儿的,走吧,要开拍了。”
    现场已经开始动工了,拍摄地在水边,现在是早上,太阳刚升,气温大约零下1c,孔舟拉了拉袄,等会儿她要泡进这个河水里。
    这场戏,上官林和要在男主面前表演被阮陶推下水,为了诬陷她,假装自己不会游泳,淹了个半死。
    不知为何,施眉今天状态格外不好,总说错词,一直卡在入水后的情节里。
    这个时节,水非常冷,哪怕只是伸手捞一把,也会被激得浑身一哆嗦。
    一开始她没注意,ng几次过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施眉并没有多少词,大多数是动作——猝不及防地遭到迫害,更多的是震惊与惶恐的情绪。起初她在台词上出错,错了几次又变成了情绪不对。
    这只能是一种原因,她是故意的。
    她在报复之前压戏。
    终于,这条压着导演发飙的点过了。
    孔舟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冻得浑身僵硬,四肢早已没了知觉,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岸。
    她恍惚着,身体在发抖,忽然,肩膀一沉,一件绿色军大衣沉甸甸地落在了肩头。
    孔舟微微侧头,许江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将军大衣拉上,低头扣扣子,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冷吗?”
    她本想说不,不知怎么地的,鬼使神差地说:“冷。”
    许江顿了顿,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缠在她脖子上:“忍一忍,去换衣服,能走吗?”
    孔舟动了动:“可以。”
    冯圆圆忽然抱住她:“这样暖和一点。”
    这样确实暖和一些,虽然走着不方便。孔舟骨头被冻硬了,脚脆生生的疼,只好慢慢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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