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报仇,我只想让三师叔祖好起来!”瑶光忍了好久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掉落。
    以前只当俞岱岩是个故事人物,可是没人知道,他当时刚刚穿越来,又饥又饿又怕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男子神一般的出现,细心的把他抱在怀里,并且还想尽办法找些奶水喂给他喝。
    一路上,明明是个粗鲁汉子,却把他这个娇弱的小婴儿照顾的妥妥帖帖,虽然之后在武当山并没有刻意照顾过他,但有时候他被年纪大的师兄们没轻没重玩闹弄疼的时候,只有这个看似粗心的三师叔祖出言制止,还呵斥他们‘玩闹要注意分寸’,他的这些好,瑶光都记得,怎么能还把对方当作陌生的故事人物。
    更何况,这次都是他记性不好,如果早点想起,也许……
    以前读书,只觉得张翠山夫妇去世时,张无忌说什么‘不想报仇,只要父母活过来’太过没有志气,可身临其境才发现,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志气,都没有亲人重要,只要亲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健健康康的,那就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莫声谷见小小的孩子哭的伤心,心中一酸,差点被他带的也一起哭出来。
    这时,一声悠悠叹息从身后传来,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向后一看,就见张三丰正站在二人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师父!”莫声谷有些不好意思揉揉眼睛,本来没什么的眼睛反而被他揉出了一圈红。
    “祖师爷爷!”瑶光低声叫着,有些怯怯。
    “好孩子,你名唤瑶光吗?”张三丰慈祥的摸了摸男孩的头。
    “嗯,谷虚子师伯给我们这一代的弟子按北斗七星取得名字,我最小,所以唤瑶光。”
    张三丰见他年岁尚小,但口齿伶俐,说话虽然有点慢,却条理清晰,眼神明亮,心中着实有些欢喜,又想起前不久四侠张松溪离去时候的建议,不由得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是个好名字,施者不德,受者不让,德交归焉,而莫之充忍也……是谓瑶光,瑶光者,资粮万物者也。”
    瑶光有些茫然,他虽然比同年龄小孩成熟聪明,但对这大篇的古文却还是懵懵懂懂,一窍不通。
    到是莫声谷隐隐有些知道,这应该是《淮南子》中的一段,大体意思应该是‘施恩的人不自以为有恩德而求报答,受恩惠者也不故作姿态而谦让;美德聚集归附于他身上,却不显出盈满……这就是瑶光,所谓瑶光,是养育万物之意。’
    瑶光这边正发呆,又听张三丰突然开口问道:“瑶光,你可愿拜入我三弟子门下为徒?”
    突然这么一问,把瑶光问的一怔,他虽然很想拜入俞岱岩门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实现愿望。
    张三丰见他没有反应,心头有些失望,也以为瑶光是不愿意拜入残疾的三弟子门下,但他虽然心中不喜,但生性宽宏,也不以为意,只是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愿……”
    “我愿意,我愿意的!”瑶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急忙叫道,“祖师爷爷,我愿意的,刚刚,刚刚是欢喜的傻了。”
    莫声谷一声大笑,“我就知道小瑶光必是如此,他可盼这事盼了好久了。”
    张三丰也是心头喜悦,他心知以俞岱岩的伤势,此生只怕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万幸了,但能有一个弟子,这个弟子还是视他如父的好孩子,也算是有了传人了。
    古代人极为重视传宗接代一说,就算是武当山上大多是道士,也讲究有个传人后代,不至将来落个身后无人的下场。
    “既如此,我就做主,代岱岩收下你这个弟子,过些日子等你师父醒了,你再去给他磕头行礼,正式奉茶拜师。”张三丰微笑着说道。
    瑶光忙跪下给张三丰磕了三个头,道:“多谢祖师……不,太师傅。”
    “还有我,还有我呢。”莫声谷也笑嘻嘻的道。
    瑶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他一眼,开口叫道:“七师叔。”
    “好!好!好!”张三丰心中快慰,不禁捋须微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方才转身离去。
    莫声谷用手拍了拍瑶光的头,想起前几日瑶光的话语,不禁道:“总算让你得偿所愿,你可要快点长大,回头……回头保护你师父。”
    “我自然要快点长大,不止保护师父,还要找到灵药治好他,让他健健康康的看着我长大。”瑶光握着小拳头,咬着下唇说。
    他这会儿脑海里开始转悠着那个什么黑玉断续膏,可他现在实在太小,不能下山去寻找,就算是可以下山,人小力微恐怕也拿不到灵药。
    有心想要告诉大家,可又实在没什么理由,这次总不能像上次那般胡闹,可若是让自己的师父一连残疾十多年,他又十分的不甘心。
    “好了,别美啦!”莫声谷忍不住调侃他道:“一会儿我陪你进去看看三哥吧!你也莫说什么不敢了,过阵子,可就得你照顾他了。”
    “嗯,七师叔,我其实没有不敢,我只是不忍心看师父伤的那么重,日后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师父的。”瑶光神色坚定的说。
    “如此甚好。”莫声谷轻轻的叹了口气。
    虽然说的好听,可瑶光进了俞岱岩的屋子,走近床边,只见俞岱岩满脸灰黑之气,颧骨高耸,双颊深陷,眼睛紧闭,除了鼻中尚在微微呼吸之外,直与死人无异……竟是比想象中的还惨烈上几分,瑶光顿时忍不住落泪,小孩子的身体实在不受控制,就连感情似乎也较常人丰富激烈,明明忍一忍就能忍回去的泪水,在小孩子的身体里,却无法控制的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莫声谷在旁边看得一阵阵的心酸,但见瑶光见到俞岱岩瘫痪在床,眼中只有心疼和担忧之色,还伸出那双小肉手帮三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面上丝毫没有什么嫌弃的神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撺掇四哥和师父,让瑶光拜三哥为师这一步棋没有走错,日后,众兄弟总归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时时在三哥榻前侍奉,有个瑶光,心里也能略略放心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千古艰难惟一死
    既得了张三丰的应允,虽三侠俞岱岩还昏迷未醒,但武当上下已将瑶光视为其传人,辈分什么的也排了起来,底层弟子纷纷口称其为小师叔,态度变得十分恭敬。
    若是别的小孩只怕会心中得意,偏偏瑶光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是一个来自人人平等的年代,他的心里没有什么等级观念,而且责任心重,一门心思的认为在什么样子的位置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他既然做了大家的师叔,不论年纪大小,日后遇事理应站在人前,并且尽到保护大家的责任,所以,平日里有事情依旧努力上前帮忙,那认真的样子,深得武当上上下弟子的喜爱和尊敬。
    过了些时日,莫声谷下山采买一些日用品,恰巧,前往少林的宋远桥、张松溪和殷梨亭赶了回来,三人先去拜了拜师父,交代了一下此行少林的事务,就纷纷转道来看俞岱岩。
    一进门,就见小瑶光乖巧的坐在床边,正伸着小手,用手帕帮俞岱岩擦脸。
    早就得知瑶光的事情,三人也不诧异,只微微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以免惊扰三侠俞岱岩。
    殷梨亭见一去数日,归来之后三哥还是老样子,顿时就哭了出来。
    瑶光最近日日对着俞岱岩,心中虽然伤痛,总算克制了些许,此时见六师叔哭的伤心,忙拿了手帕帮他拭泪。
    宋远桥叹息道:“六弟,快别在你小师侄面前哭了,你这样,反不如一个孩子了,仔细被人笑话。”
    “是,我不哭了,以后再不哭了,我还要给三哥报仇……”殷梨亭哽咽道,他性格天生较旁人荏弱,往往一点小事就要哭上一场。这次三侠出事,除了小瑶光控制不住身体,时不时落泪外,就数他哭的最多,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下了决心的。
    三兄弟默默无言,看了三侠许久,见他依旧昏迷不醒,只得暗自嗟叹,正欲转身离去,就听小瑶光惊喜的‘啊!’了一声,“六师叔,你看,是师父醒了吗?”
    殷梨亭听了,忙大步转身,抢到床前,果见三侠的眼皮微微颤动几分,惊喜叫道:“三哥,你好些了吗?”
    四侠张松溪也有些激动,勉强按捺着冷静下来道:“大哥,我去请师父过来看看。”
    宋远桥点头,同样激动的望着床榻上的俞岱岩,心里暗想,‘师父说过只要三弟醒过来,这条命就保住大半了。’
    小瑶光和殷梨亭不错眼珠的注视着俞岱岩,只见他费了半天力气,方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木讷。
    “三哥,三哥,我是六弟……六弟啊。”殷梨亭垂泪唤道。
    只见俞岱岩的眼珠微微动了动,表情僵硬,似乎想要活动下身体,发现除了左手,其余四肢竟动弹不得,眼中光泽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听殷梨亭唤他,眼珠方才移动几分,目光木然的看了过去,微微启唇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松溪已经带着张三丰赶了过。
    张真人伸手略一查看,神色不免黯然,但勉强笑道:“好在岱岩撑过来,性命无忧了。”
    俞岱岩眼中神色微微一动。
    殷梨亭却没有注意,只慌忙问道:“师父,那三哥的腿和手臂可能转好?”
    张真人沉默了一下,方才道:“只要留得性命在,其他的总有转机。”
    殷梨亭顿时晓得这伤势只怕师父也没有办法治好,心中一痛,适才本说不再哭了,可看见三哥眼中神色黯淡,还是忍不住泪落,于是,急忙转头遮掩。
    宋远桥同张松溪也齐齐黯淡了神色。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忽听一声尖叫,“师父——!”
    三人急忙抬头,就见刚刚苏醒的俞岱岩竟然抬起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反手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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