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第一眼见到他时,明明已经转身要去回报公主了,却还是不禁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回头看他那一眼,她就心中摇动,喜欢那个清隽的少年郎。只是何其幸运,刘文吉也喜欢她,主动来跟她说话,主动来找她。
    她运气是极好的。
    春华小声:“你先放我下来啦。”
    半晌,她忍着羞涩,低声:“你若是不负我,我便不离开你。”
    刘文吉自是高兴至极,他拉着春华一起,二人骑马出了巷子,和好后自然出去玩。春华关心他书读的怎么样了,他也说无妨,皆是命数。
    看刘文吉心境比以前开阔了很多,春华也替他高兴,陪他玩了一整日。情人之间在一起,哪怕一时一刻都是嫌时间太短,自是不必多说。
    暮晚摇吃多了几杯酒,出去时尚是骑马,回来时便是坐着马车。
    她从一个宴上退下,如今靠着车壁昏昏入睡时,听到外头方桐低声:“殿下,我看到言二郎了。”
    暮晚摇不语。
    言尚那晚看到了她那么狼狈的时候,他还差点就亲了她……她心情也是古怪,所以好几日不想见他。而她不见他,他也不来,就更让暮晚摇生气。
    听说方桐看到言尚了,换在平时暮晚摇必然懒得理,直接让马车过去,最好让言尚看到,却发现她不理他。
    但是今日大约是多吃了两盏酒,暮晚摇脑中有些晕晕的。她听到方桐说言二,心中就一动,掀开了车帘。
    她看到了言尚瘦长清矍的背影,旁边还有一个小厮跟着。
    他辛苦地抱着一箱书,他的小厮也抱着一箱书。
    暮晚摇手伸出,从外敲了敲车外壁,冷嘲热讽道:“才骑了两天马,这又不骑了。怎么,是骑马伤到了你,让你娇贵的皮肤被马磨破了,你骑不动了?”
    在大魏,无论男女,崇尚的都是肆意风流,自然骑马也是贵族男女出行最喜欢的方式。
    言尚正艰难地抱着书,听到那凉凉的嘲讽声音,就知道是暮晚摇。他叹气,其实他刚才就看到丹阳公主的马车了,只是他以为就如前几次那样,暮晚摇根本不会理他。
    谁知道她居然掀开帘子跟他说话了。
    言尚抬目向她看去,不理会暮晚摇那讥嘲,好脾气地向她打个招呼。
    暮晚摇目光微微一闪。
    六月份天已经开始热了,言尚额上出了点汗,颈间也有。出汗这种事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必是臭烘烘的,但在美少年身上,就不一样了。
    言尚身边的小厮向公主请安后,不服气地为自己家郎君说话:“殿下这话说错了。是我们回来的时候,郎君看到一家进城做买卖的人,他们家的老马死在路上。那家人伤心得不行,我们郎君就把自己的马送人了。
    “我们郎君是做了好事,才不是不能骑马!”
    暮晚摇眼睛看向那个替言尚说话的小厮。
    言尚轻声:“云书,不要在殿下面前放肆。”
    暮晚摇目光重新落到言尚脸上,说:“看不出,你连贴身小厮都用上了。欠我的房舍租资,有没有还清?”
    言尚脾气极好道:“已经还了。”
    暮晚摇还想再找茬,但看他额上一滴汗落下,沿着鼻梁流入唇间。她不禁神色一晃,缓下了神,说:“真的很热吗?你是要回府吧?上车来,我载一程。”
    言尚身边的云书以为自己家郎君这么有礼的人,一定会再三拒绝,没想到言尚竟然没拒绝,只说了声:“那麻烦殿下了。”
    暮晚摇目露喜色,高兴地让人停下车,她亲自开车门,拉言尚上车。
    言尚不拒绝,自然是知道暮晚摇是很不喜欢被人拒绝的,他越是拒绝,她越是生气,并且还会强迫他。既然总是要被强迫,不如一开始就从了她。
    坐到了车中,暮晚摇热情地将笼下罩着的冰片向言尚的方向推了推,又拿出帕子让他擦汗。
    她托腮伏案,坐姿散漫,清水眸子黑滴滴,静静地欣赏他擦汗的样子。她又是明艳,又是冷漠,就盯着他看了许久。
    看得言尚脖颈微红,侧过了脸,避过她的目光。
    二人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言尚才勉强找了个话题:“殿下从哪里回来?”
    暮晚摇懒洋洋道:“这种客套的话,你就免了吧。反正你多说两句,我也不会对你印象好。”
    言尚轻声:“人和人之间说话,又不是只为了印象好不好。难道我便不能是关心一下殿下么?”
    他向她看来,略有些责怪。
    不知不觉,在他的目光下,暮晚摇竟觉得自己这么随便不太好。她干咳一声,坐得端正了些,老实回答他的问题:“我也没什么事啊。对了,这两日,我要宴请户部侍郎。你既然是我的人,那你过来我府上,与他们都见一见,日后好互相照应。”
    言尚点头。
    却说:“我不是殿下的人。”
    暮晚摇哂笑,道:“随你说。”
    这般闲聊两句,两人之间那弥漫的古怪气氛消退一些,二人能自如说些闲话了。不过两人都尽量把握着分寸,不将话题移到不受控制的方向去。
    马车到了巷子口,车停下了,外面的人却半天没喊他们下车。
    好一会儿,言尚那个小厮云书,怔怔的:“二郎,咱们府门前……好多人啊。”
    言尚失笑:“怎可能是找我?应该是有人找殿下吧。”
    暮晚摇也这般觉得,她公主府门前门庭若市还有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找言尚这个还待诏弘文馆的人呢。
    云书在外结结巴巴:“不、不是……郎君你看了就懂了。”
    推开车门,暮晚摇和言尚一起好奇地看去。
    看到府邸门前,堆满了货物,一个娇俏娘子立在府前,声如黄鹂,指挥着仆从们往言尚的府中搬东西。公主府那边好奇地看了半天,言尚这边府邸的仆从们被那娘子指挥着帮忙搬东西。
    众人都很茫然。
    而听到了马车这边的动静,那娘子一下子回头看来。
    色若春晓,满是灵气。
    她看到了坐在车中的暮晚摇和言尚,先诧异了一把,敷衍地跟暮晚摇行了礼,就欢喜无比地向言尚挥手。
    她跟言尚说话时,还不自觉地红了脸:“二郎,你回来了啊。听说你搬家了,真是的,你干嘛不告诉我呀?我是来庆你乔迁之喜的。”
    这个娘子,暮晚摇认识。
    因为她是杨三郎杨嗣的表妹,赵家五娘,赵灵妃啊。
    赵灵妃目光又羞涩又大胆地盯着言尚,谁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啊。
    坐在马车中的言尚,瞬间就全身僵硬了。
    暮晚摇的目光向他杀过来,她还一把掐住他的手:“怎么回事?”
    言尚看向她。
    不复从容,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第49章
    言尚对目前状态说不出个所以然, 暮晚摇怒气冲冲, 下了马车回府。
    言尚叹口气, 只能回头无奈地看向赵灵妃。
    赵灵妃见他回头,便十分懂事地对他露齿而笑。
    这般十四五岁的娘子正是豆蔻年华,她笑得又大方,又明丽,让一巷子的仆从都看呆了。
    只言尚再次低叹一声, 有些头疼。
    赵灵妃被她阿父在家中关了两个月, 她和自己阿父又打又闹折腾了那么久,后来终于懂得装乖了。
    于是赵公就将女儿放了出来。
    毕竟自家女儿活泼外向, 整日被关在家里,早就蔫得不行了。
    赵灵妃在自己阿父面前装乖,回过头来就欢喜地再次去找言二郎了。她心中想反正阿父拗不过自己,等多熬上两年, 阿父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毕竟言二郎跟她说他这两年没有婚娶的考量,那她可以等两年嘛。
    重要的是让言二郎喜欢她,习惯她。
    如他这般温润如玉的人,他应当很难去主动喜欢哪个女郎。赵灵妃抓住这个时间,日日在他身边陪伴他。
    红袖添香,日久生情, 不信他不会心动。
    赵灵妃先去永寿寺找人, 发现言尚已经搬走后,慌了许久。幸好她在永寿寺多发呆了一会儿,碰上了永寿寺中养病坊的小孩。
    得知言尚还会经常回去看他们, 给他们送吃送喝、教他们读书,赵灵妃轻松就问出了言尚现在住在哪里。
    赵灵妃看着那群小孩子对言尚的期待和喜欢,心中更是为言尚高兴,为自己的眼光高兴:
    她喜欢的郎君,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于是自然的,赵灵妃就来找言尚了。
    丹阳公主所在的坊,拦住寻常百姓自然没问题,然而赵灵妃也不过是多花了点时间,仍然轻松进来了。赵灵妃觉得自己许久没见言尚,特意贺乔迁之喜,还备了许多礼物。
    言尚只能感谢,并请她进府喝杯茶了。
    赵灵妃跟在言尚身后,见他背影清肃、气质独绝,她兴奋地握握拳,鼓励自己继续努力,走进言二郎的心房。
    言尚请赵灵妃在正堂喝茶。
    不由地再次旧话重提。
    言尚:“娘子何必如此呢?娘子这般日日寻我,我实则很困扰啊。”
    赵灵妃说:“郎君,你就当我不在好了。我只远远地跟着你,不会靠过去跟你主动说话,好不好?如果不是你找我说话,我便不上前好不好?”
    言尚微蹙眉。
    他说:“我实在辜负娘子的一腔厚爱。娘子这般,我却无法回应,娘子岂不是让我愧疚?长安的未婚郎君众多,与娘子门当户对的也极多。娘子何必非要与我交好呢?”
    赵灵妃叹:“第一眼看到一个人,就心动。这种缘分,哪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的呢?”
    言尚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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