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空间中只有漫长的游荡,它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前进还是下降,只有眼前丁点的光芒让它还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身体越渐缥缈,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忽然脑海中传来撕裂的疼痛,刺目的光芒直射瞳孔,它拼命保持清醒,可也意味必须要清晰地感受道灵魂与肉体的拉扯磨合,到此时夜泱的护法已经不起作用了,夙玉知道这是它自己必须经历的劫难,干脆咬牙忍受了,但终归还是在这非人的疼痛中昏迷过去。
    又是一阵黑暗。
    “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夙玉这才慢慢转醒,很明显灵魂与肉体的转换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不过现在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本想掏掏自己的龟壳,却突然发现身后空无一物,他愣了几秒,看着眼前那双修长白净的双手,又捏了捏自己的面颊,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味道,短暂的震惊后便是巨大的喜悦。
    他撩起衣袍,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然后便开始新奇地打量着这个朴实无华的房间:屋子里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对桌椅和一个衣柜,简洁明了。
    指腹在桌面上轻轻扫过,老旧的红木上干净得不染尘灰,不仅是桌子,就连椅子、方榻、窗柩、衣柜边边角角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见原宿主是一个多么,多么变态的人啊……
    夙玉最后在一面精致的镂金雕花铜镜前停下。
    模糊的镜面中倒映出少年修长的身姿和清隽的脸庞,而最为醒目的则是他一身骄若艳阳的红衣官服,胸腹前秀单足踏飞的展翅白鹤,周身羽翼轻盈圣洁,而额间一抹艳红更是衬得它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夙玉将指尖落在这金丝秀图之上,而后视线在慢慢往下,只见那狭窄的细腰间系一条深褐色腰带,正中间嵌一颗祖母绿的玛瑙,随后翻了翻衣袖露出里面的莲秀,不禁疑惑。
    “奇怪……”
    这房间布局得如此之简单朴素,但此他身上所穿的这件官服却昭示着原宿主之前不凡的地位,身居高位却清正廉洁?夙玉扣了扣铜镜上的镂金,嘴角划过一抹淡笑:“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咦,这是什么?”
    转身时,才发现脚边躺着一个龟纹的荷包。
    他捡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得那龟纹眼熟的很,打开荷包,里面只有一个小指之长的竹筒,迷你袖珍,可爱极了。
    倒了倒竹筒,一张纸条从里面掉落,夙玉从地上捡起来看了看,眼角闪过一抹诧异,不过片刻,嘴角重新扬起笑容,看来是自己在地府瞎混了多年,还是有人惦记的。
    竹筒没什么特别,可这张纸条却是暗藏玄机,里面简单的记录了原宿主的生平事迹,包括原宿主的性格喜好,无一巨细,让人咂舌,而他每看一行,这一行的字便会消失,看到最后,这张纸条竟自己自燃消失了。
    夙玉捻了捻手心的黑灰,心下了然:原宿主名为何云青,少年有成,年仅十六岁就已经是当朝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宠臣’,但也正是由于皇恩浩荡,而他却还是太过青涩,在官场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沉浮,偏养成了骄纵贪财、心狠手辣,恃宠而骄的坏毛病,最后将自己葬送在了权谋的阴曹里。
    整理好思绪,夙玉澄澈的杏眸里泛起了浓重的兴趣,这可比天天在黄泉路边捡野魂有意思多了:“不过既然是帮你还愿,那定也是要做到尽善尽美才是,黄泉路宽,总要多几个人走才不会显得那么寂寞……”。
    第4章 傲娇皇上和他的龟太监
    ‘叩、叩、叩’
    劣质的木门被敲得咚咚作响,随着‘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夙玉在桌子前端坐着,秀气的眉头微皱,此人竟不用经过通报就能入内,想必不是权高位显者,就是他身边较为近亲的人,他还没想好对策,心里有些打鼓,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方片刻,此人已经进了屋内。
    “干爹贵安”,
    来人一身深蓝色宫装,进来时躬着腰,脸也被帽檐压得低低的,只留帽子中央一撮歪倒的红缨,一声请安过后便安静地跪伏在了地上。
    夙玉简单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此人名叫李义,今年二十五,原本只是宫里一个做杂役的小太监,后经户部侍郎何云青提携,如今在御书房做副总管,别人原本就对恃宠而骄的何云青颇有说辞,自然不会对他提携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可谁曾想他上任之后,行事手段竟一点也不比何云青差,甚至在有些方面比原宿主聪明得多,八面玲珑却慧而不显,在原宿主落难后,混得更可谓是如鱼得水。
    思及此,夙玉不经抬眼多瞥了他几下,如果不是知晓他的本性,偏他这一副畏畏缩缩、毕恭毕敬的模样,或许还真能骗倒自己。
    他端起杯子本想饮一口水,却不想刚才的温水到此时已经凉透,放下杯子,见他仍跪在地上,不觉嗤笑出声:“李大总管公务缠身,怎的今日抽了这闲空到我这喝凉茶?”
    跪在地上的李义听到这话,笔直的肩膀微微一缩,然后怯怯开口:“儿子不孝,最近确是被事务缠身,没能来探望您,但儿子已经在竭力想办法救干爹出去了,只要再过些时日……”
    不等他说完,夙玉便打断了他,只见他红唇微勾,将锁在他头顶的视线偏移:“不必了,我在这住得挺好,李大总管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先请离开吧,毕竟人多嘴杂,我可不想再多个什么结党营私的罪名”。
    此次何云青因贪污入罪:户部侍郎贪银财千两,敛郊外良田万亩,甚至偷偷在京城中收购商铺,其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群臣联名上奏,皇上震怒,赐杖刑五十,找人将何云青阉了,然后关在这皇宫偏院,意味终身软禁。
    啧,一盘死棋,凭他一个太监副总管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李义霍然抬头,言情悲戚动容:“干爹!儿子真的有办法,干爹听我说,征西大将军马上要回京了,我已经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妾,大将军为人豪爽,耿直正义,最见不得污蔑肮脏的行迹,待我将证据呈给将军,他定会为干爹平反的!”
    夙玉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和嘴角的胡茬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李义见他有所动容,跪移两步,上前道:“儿子知道干爹行事虽张扬了些,可绝不计不会有谋反之心,那些意图将干爹置之死地的人才是真的该死!干爹放心,征西大将军在边疆屡立奇功,此次回京定是水涨船高,况且皇上敬重将军,定再不会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
    说了这么多却只见夙玉反应淡淡的,李义有些奇怪,却不放弃,而是哽咽道:“当初若不是干爹提携,也不会成就今日的我,还请干爹给儿子一个机会,好好报答干爹的知遇之恩!”
    夙玉黯淡无神的眸子动了动,抬手制止了李义的叩首。
    他张了张嘴,喉间一阵酸涩哑然,俨然是一副失意之相,平复半晌才又道:“我此次受刑……深遭打击,就算这次平反,以后也不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叫我如何自处于世间!”
    李义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安慰道:“干爹莫要丧气,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万事都好商议”。
    夙玉轻抬眼睑看了看他:“难为了你一片孝心”。
    “为干爹做事天经地义”。
    夙玉眉眼间冷气散去,复回温暖:“我如今不过十六年纪,你比我大了整整九岁,一口一个干爹倒叫得我不好意思,不如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李义抬头见他不染眉粉的脸庞笑得纯粹烂漫,俨然一副孩童之态,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之前的冷淡,是因为受刑禁不住打击,也难怪,想开后便不再纠结:“干爹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与年龄无关……”
    李义没说完,又被夙玉打断,只见他含水的杏眼中透露出些许失望:“难道你是瞧不起我,不想与我以兄弟相称?”
    李义一愣,对他的阴晴不定有些把不住,汗颜道:“干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夙玉抬手安抚了一下他眼角的乌青,怜惜道:“贤弟果然深明大义,是个会体谅人的,也难怪会在皇上面前那么露脸”。
    李义到此时跪在地上已是冷汗直漱:“此乃托、托兄长之福”。
    “别紧张,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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