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齐的身影第一个出现在了赵丽影的美眸中,此刻她的心情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欢快。然而,下一秒,当她看到那双雨幕中的星目时,心中的那点欢快瞬间消散。
    这种冰冷刺骨的眼神,这种像是毫无生气的眼神,这种仿佛像一台战争机器般冷酷无情的眼神,赵丽影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
    早已经明白这是眼前这个钢铁男儿特有的自我保护方式,女孩捂着了自己的小嘴,使劲让自己不发出一声悲鸣。
    是何等的悲伤,才会让他用如此厚重的坚冰将自己的内心层层包裹住?
    三辆步兵战车上的士兵们全部下来了,连同驾驶员在内,人人身上都沾满鲜血,总共只有十三人……
    黑色的作战服上,清晰的可以看到大片大片刺眼的色泽,在大雨的冲刷下,每向前走一步,就能看到赵永齐的脚边,留下一滩红色血水混合物。
    脚步还是那么沉稳,间距依旧如此精准,只是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块冰雕,双眼中没有半分生气。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赵永齐一步步走过邓朝,径直走到那位老将军的面前,举起手臂,敬出军礼,张开嘴唇冷然说道:“报告!我部奉命出击,2045出发,2155抵达,2302交火,0153汇合装甲团,0203肃清,0345入营。减员……”
    三个小时,以七十多名士兵,甚至还有三分之一的伤员,挡住了近三十倍敌人三个小时的攻击!这是所有人在那惜字如金的汇报中,得到的唯一信息。
    抖动着嘴唇,死死咬了数次嘴唇,赵丽影看着那个从来不会屈服的男人,像是努力在和自己心中的悲伤、自责战斗,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捂着小嘴无声的哭泣着。
    “减员……”深深呼吸一口,赵永齐沉声说道:“减员六十一人!”
    唰,冲着赵永齐敬出一个标准的军礼,老将军放下手臂时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柔声说道:“做的很好,祖国、人民,不会忘记你们所做的一切。”
    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赵永齐张开抖动的嘴唇:“将军,兄弟们尽力了,他们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就在此时,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弯曲的膝盖,重重的落在了泥水中。
    突然跪在地上的坚毅战士,挺直身体凝望眼前的老将军,瞪大眼睛猛然喝道:“将军,给兄弟们盖一次国旗吧,就一次!”
    老将军愣住了,战士们愣住了,医疗组的成员们也愣住了。李智恩的死死捂着的小嘴,也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哭声,一下扑到了身边李光洙的怀里。而此刻,以前总是像二世祖一样自以为是的大男孩,早已经泪流满面。
    “赵永齐,你!”邓朝扑了过来,抬手想要去拉起赵永齐,可还没将手接触到他的身体,就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军帽,死死摔在地上,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身侧,颤抖着对老将军说道:“将军,给兄弟们披一次国旗吧,他们都是好样的!”
    哗啦,周围静立的士兵们,无需命令,无需指挥,个个都像是早已排练好,同时跪在了泥水中。
    老将军抬着头,望着天空的大雨,瞪大眼睛,丝毫不顾忌雨水落到自己眼球上的难受。许久之后,那高高抬起的头颅落下,掷地有声的说道:“盖!转边防团军籍,以烈士礼入殓,入陵园!”
    听到这个答案,赵永齐那似乎永远也不会低下的高昂头颅,终于缓缓低了下来,脸上冰冷的神情也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永远挺直的脊柱慢慢弯曲,额头终于落在了泥水中,跪伏在地上的男人,撕心裂肺般喊道:“兄弟们,能盖上国旗了!咱们,值了!”
    这一个磕头,磕在老将军的面前,可是又如何不是磕在每个人的心里?华夏大地,此刻在震颤着,为了拥有这样的孩子骄傲和自豪着。他们用生命捍卫着这片土地,他们索取的仅仅只是这片土地的认可!他们是让所有华夏人骄傲的孩子,他们是令这片土地,这里的每一个华夏人,昂首挺胸的脊柱!
    “小王八蛋,起来吧。”邓朝伸手想去去扶赵永齐,可这手才一碰,那坚毅的身躯却像是无根浮萍般,颓然侧向倒在了泥水中。
    “小王八蛋?!赵永齐!医护兵!”邓朝双目圆睁,疯狂的大喊起来。
    根本不用他喊叫,列队的士兵中瞬时就冲出几个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郑楷,距离几米开外,就一个双膝落地,几乎是滑到赵永齐的身边,伸手将他的身体翻过来胸口朝上,一摸肩膀就喊道:“左肩窝贯通伤。”
    话音落下的同时,慢了一步的其他医护兵们才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那件碍事的防弹背心脱掉。而此时,如梦初醒的赵丽影才发了疯一样冲了过来。
    防弹衣扒掉,另一边的医护兵立刻大喊道:“左腹部肋骨下一寸,机枪弹!”
    郑楷愣住了,刚刚跑近的赵丽影也愣住了。
    机枪弹!
    当初林新就是因为机枪弹进入腹部,造成空腔效应,将内里的脏器击碎才回天乏力,现在……
    死死咬了咬呀,郑楷将右手的露指手套咬掉,带着一份期盼,伸出食指顺着那个弹孔往里探。
    “卡住了!卡在肌肉上!快,立刻送手术室!”郑楷只是一摸就满脸狂喜的大喊大叫。
    此刻,已经有士兵抬来了担架,一群男人们合力将陷入昏迷的赵永齐搬上担架,随即向着卫生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丽影,这个手术我和光洙来。”杨木拉住想要跟上去的赵丽影,见她要反对,就指了指她的小手,“你的手做不了手术!”
    直到此时,赵丽影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个不停,哪怕使劲握住,都在颤抖不休!
    深深的看了眼赵丽影,一拍她的香肩,杨木大步冲向已经远去的担架组,而此刻赵丽影的娇躯才像是无力般软绵绵的坐倒在了地上。哭泣的声音,从微微哽咽,到撕心裂肺,哪怕周围数百人,却人人踌蹴不前,只因无人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哭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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