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来到门口,顾磐磐也不知那两名守卫会不会放她走,却听外面有声音道:“皇上!”
    竟是皇帝赶了回来。
    顾磐磐微微一怔,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快。看来是策马疾行来回。
    隋祉玉走进来,目光先看顾磐磐,随即对上邢燕夺,脚步慢慢停下。只有隋祐恒很高兴,上前道:“皇帝哥哥,你也来了!你是来找我们的?”
    邢燕夺已上前,道:“臣拜见皇上。”
    隋祉玉看到邢燕夺,就知道他和隋祐恒是来骑马的。
    夏天太热,大家都喜欢在太阳将落,天色还未完全黑的这一段跑马。这一带连接着马道,道旁设有灯座,等天再晚些,灯亮起来,就算夜里跑马也别有一番乐趣。
    隋祉玉淡淡笑了笑,似乎真的只是才来找他们。
    看到皇帝出现,邢燕夺哪有看不懂的,显是皇帝和顾磐磐先前就在这里,中途不知皇帝有什么事离开,现在回来了。
    他眸色暗了暗,当然也只当皇帝是刚刚才找来此地。
    被人撞破,又有魏王在,皇帝跟顾磐磐当然没法继续,四个人索性来到外面。
    顾磐磐是坐皇帝的马下来的,没有自己的马。还好暗卫留有两匹马在不远处,就给她一匹。
    隋祐恒要带顾磐磐去看萤火虫,他先前来时看到的。四个人便策着马,一起过去。
    顾磐磐和隋祐恒在前面骑马,隋祉玉和邢燕夺策马在两姐弟后面。这一幕,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惊讶得瞪出来。
    因为,隋祉玉和邢燕夺,这两个人,平时一个高高在上,一个高傲至极,此刻看起来竟像是顾磐磐姐弟两人的护卫似的,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远处。
    隋祉玉和邢燕夺一路还在说话交流。
    到了湖边,果然看到隋祐恒想看的萤火虫,无数黄绿色的小光点,在湖边飞舞,将整片绿野照得都亮。
    顾磐磐道:“太好看了。”说着与隋祐恒下了马,到水边吹风。皇帝和邢燕夺自然也跟了过去。
    天这时几乎全黑,突然,几个人听到一种鸟鸣般的声音,只是比普通的鸟鸣要稍微粗一些,像人学鸟发出的口技。
    顾磐磐和隋祐恒只当就是鸟叫,隋祉玉和邢燕夺神色却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朝顾磐磐姐弟二人靠近了些。
    顾磐磐诧异看看皇帝,见他容色冷肃,全没有先前的散漫,似是在凝神倾听什么。
    “怎么了,皇上?”她低声问。是有刺客?
    还是说,毕竟是在林中,难道附近跑来了老虎?还是,熊?
    隋祉玉低声道:“走,离开这里。”
    几人正要上马,却见不远处的树枝间扑过来一道黑影。
    顾磐磐站得最近,隋祐恒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大喊道:“姐姐,小心!”
    但他的叫声实在太慢,此时见雪光一闪,是皇帝从袖中抽出匕首,一挥而过。皇帝另只手已伸过来,将顾磐磐拉到自己身侧。而邢燕夺离得远些,则是去拉隋祐恒。
    随即,顾磐磐凝睛一看,竟是两条段蛇落在地上,还在挣扎蠕动。
    “蛇!”顾磐磐吓得心跳如雷,低声叫道。而且,居然是剧毒的银环蛇。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让顾磐磐难解的是,居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
    不过转瞬之间,突然又是两条蛇接连从草笼中扑出。
    后面是水,前面有不少蛇。顾磐磐和隋祐恒都不会武功,两个人见状都不知如何是好。
    隋祉玉和邢燕夺一人抓了一个,直接跃身上马,策马就开始奔行。
    邢燕夺没有接护卫任务,不能带兵器,当然,他就算身上藏着武器,当着皇帝也不可能抽出来。还好,外面两名守卫在皇帝示意下,扔了一把剑给邢燕夺。
    顾磐磐回头看了看,好多的银环蛇,还间杂着一些青绿色的蛇。
    先前分明还无异状,为何这样快,就有了这样多蛇?黑压压的,一大片,是从哪来的?
    虽说是夏季到了,又是丛林,的确是多虫蛇鼠蚁,但这样多蛇一起出现,也着实太罕见。是这附近恰好有隐秘的蛇巢么?
    若是被银环蛇咬到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顾磐磐知道,银环蛇虽毒,但一般来说其实不爱攻击人。这些银环蛇这样急地扑过来,张着口就要咬,兴奋凶狠的样子,显然是有异常。
    可是祸不单行,隋祉玉身下的马踏到了毒蛇,被咬了几口,吃痛之下,开始甩动马背上的人。
    这匹黑马,不是隋祉玉长年骑的那匹,是新得的进贡,骑出来图鲜的,这马与他也没有多少默契。
    “别怕。”隋祉玉揽紧顾磐磐的腰,这样道了一句,抱着她,索性飞身下了马。
    顾磐磐靠在隋祉玉怀里,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分明这样危险,可能因为皇帝在,她却奇异地不像先前那样害怕。虽知皇帝此刻无暇看她,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皇上。”她知道他会保护她。
    这一刻都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另外两名护卫已过来接应。几个人都是轻身功夫高的。顾磐磐只感觉皇帝抱着她往前疾行,她连半片地都没有沾到,就已经行出了甚远。
    倒是,方才自顾不及,可惜了那被咬到的马匹。
    脱离了危险,顾磐磐安抚过隋祐恒以后,就找到邢燕承,与邢燕承一起商量解银环蛇毒的方子,以防接下来几天还会有人中毒,希望还能救之前的马。
    两人讨论一阵,想用半边蓬、龙胆草、白芷、附子、全蝎、蜈蚣、白僵蚕、蝉衣等适量配药。
    但银环蛇剧毒无比,这方子怕是作用也不会太理想。
    这时,邢燕夺却是站在黑暗中的,远远看着邢燕承……眼底浮上疑虑。
    这是针对皇帝,还是针对他?为何他觉得,和在静真寺那次一样,针对的是他。而非皇帝。
    上次,在静真寺想刺杀他的是谁,祖父让邢燕承在查。邢家的情报网,邢燕夺过问得少,都是邢燕承掌控得多。邢燕承暂时没有查实,他也就没有追问。
    归根结底,就是邢燕夺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兄弟,甚至,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邢燕承会算计他,他多半还会治对方。邢燕承的母亲冉夫人厌恶他,他倒是清楚。
    当然,邢燕夺希望只是他多想,希望不过是有人想离间邢家,而非有内敌。
    ——
    另一边,皇帝则是召见了此次进京的南荆国王子申穆光。
    申穆光听闻皇帝先前在湖边遇到蛇群,立即惶恐道:“陛下,荆国南疆一带,虽有训蛇传统,但此事与臣绝无干系。一定是有人想嫁祸给臣,嫁祸给南荆国!”
    他又道:“臣等此次入京,除臣之外,另有使官、仆役一共六人,先前皆留在停鸿馆,这点有许多人作证。此外,臣带进京的银器匠等匠人、绣女、乐师皆已送入鸿胪寺,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精挑细选。另有护送臣上京的护卫军五百人,也循规驻扎于京畿西营。臣次日进京,一心为瞻仰天颜,得受陛下熏沐,求陛下护佑我荆国,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隋祉玉看看申穆光,道:“朕没有说是荆国所为。只是问你,这种以雀声御蛇的手段,你可听闻过。”
    “据皇上所形容,那御蛇之术可谓高明。像在荆国,所能见的御蛇者不过就是能一次耍弄几条蛇罢了,像这等大量御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算在荆国,也是罕见秘术,这样的能力并不常见,应该也就那两个顶级的御蛇家族可为。”
    申穆光想想又道:“不过,臣也听闻,有时候,只要指挥一条蛇王。蛇王自然会去号令蛇群,并非需要以人控制所有蛇。皇上要彻查此事,臣立即传信回国,调查可有驱蛇高手在最近入京。”
    隋祉玉道:“好,此事就交予你。”
    申穆光离开后,顾磐磐被皇帝命人从邢燕承处叫过来,才遇到这样的事,他当然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顾磐磐上前向皇帝道谢。先前若非皇上,她怕是早就被蛇咬了。
    隋祉玉正要说话,又有人禀:“皇上,相爷回来了,在外求见。”
    第64章
    隋祉玉猜到容定濯会赶回来,淡定如常。
    顾磐磐却是微讶,这样晚,她在皇帝的殿中,还让父亲撞到,令她有种做坏事被父亲抓包的感觉。
    隋祉玉一看顾磐磐那表情,就知道,容定濯果然严令她要与他保持距离。
    他只道:“宣。”
    容定濯大步走进殿中,道:“皇上,臣过来接臣的女儿。”他离开的时候,托人告诉皇帝的是,他处理私人急事。
    顾磐磐见到父亲,则上前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她没有问容定濯今天去做什么。在顾磐磐想来,能让父亲放下她这边的事,那肯定是政务,是公事。便涉及到机密。因此,她不会主动问。父亲若要告诉她什么事,自然会说。
    容定濯也知他突然离开,顾磐磐可能会有些委屈,他道:“我听说,磐磐今天在赛场上表现得很好。”
    错过女儿的马球赛,让他觉得歉疚。这样的感觉,对于容定濯来说也很陌生。不过是一场马球赛而已,但就是让他觉得有些歉疚,没有亲自在赛场边支持小姑娘。
    但他那个时候,听到那女人的消息,的确是有些失态了……他想亲自去确认,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若是还在,现在是个什么境地。
    其实容定濯与顾磐磐也没说几句话,但两人之间那种“父女情深”,简直从眼底眉间表露无疑。
    这种画面,隋祉玉实在不想再看,便说:“容相无其他事便退下罢。”
    语气没有起伏。
    容定濯当然就带着顾磐磐走了。
    回到皇帝赐给容定濯在上江苑暂住的金夕阁,顾磐磐去卧房休息。
    容镇则道:“今日皇上斥退容柒,单独带走三姑娘,还要亏得乔贵太妃设法引走皇上,阻了好一阵。”
    容定濯解开外袍,道:“她给我做这人情,必要的时候,我自会还她。”
    他接着道:“不过,对她自己有利,对皇帝又无损的,她才会做。你试试看,让她做对付皇帝的事,她会不会做?”绝不会。
    容镇颔首:“乔贵太妃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过她倒是胆大,也不怕皇上若知道,责备于她。”
    容定濯笑笑没说话,何止忠心。乔萤怕是将皇帝看成她的眼珠子。
    “她当然不怕。”容定濯道。乔萤可轻易倒不了。她是罗虚的亲人,是承载了皇帝对罗虚及幼年追思的重要人物。这世上,没有人能撼动罗虚在隋祉玉心里的地位,这份恩情惠及乔萤,她的地位也很稳固。
    且乔萤此人很是聪明,她不会做让隋祉玉大怒之事。小打大闹,哪怕皇帝知道了,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容定濯道:“我最担心的,是磐磐自己的态度……”
    容镇听明白了,相爷是担心三姑娘无法抵御皇帝的魅力,对皇帝托付真心……被皇帝随意玩弄,最后身心皆伤。甚至被皇帝所挑动,反过来对付相爷。
    有的小姑娘受到男子蛊惑,被爱情冲昏头,帮着外边的男子算计家里,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
    容定濯最担心的正是这个,他越来越感觉到,顾磐磐对隋祉玉是不同的。
    顾磐磐与隋祉玉多次独处,可她回来从没有跟他主动提过,不是要她说得多明白,至少,若是顾磐磐真的害怕隋祉玉,至少会向他求助。
    他觉得,顾磐磐似乎有些惯着皇帝。
    容定濯也明白,以顾磐磐当初还只是个医女,就想暗中收拾贺元逢的性子,换个男人,顾磐磐的反应一定不是这样。即便那是皇帝,她反抗不了,也该觉得恶心才是。
    但容定濯观察着顾磐磐在皇帝面前的表现,厌恶这类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的。这当然就令他生出忧虑。
    不过,这些小姑娘,对着皇帝那张脸,约莫也很难生出厌恶的情绪。
    容定濯今天顶着烈日来往奔忙,立即叫了水沐浴。
    清水漫过容定濯的腰,他的腹部肌理坚实劲瘦,左腹处却有一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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