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邢觅甄今日在花园里散步时,正巧就远远看到了顾磐磐。
    “那边的女子是谁?” 邢觅甄其实已经看出来了。顾磐磐常乘的那顶软轿,还比较特别。
    顾磐磐进宫多次,还真是极少碰到皇帝的妃子,主要是妃子太少。
    顾磐磐也看到了邢觅甄,临近后,就下了软轿,行礼道:“臣女见过慧妃娘娘。”
    邢觅甄看看顾磐磐,她慢慢道:“磐磐又进宫来看魏王了?”
    “是的。”顾磐磐答。
    “这宫里冷清得很,磐磐这么频频进宫,不如还是住在后宫里吧,省得进进出出的麻烦?”邢觅甄笑着说。
    从那晚,皇帝下意识吐露“磐磐”两个字之后,邢觅甄就清楚,顾磐磐是一定会进宫。毕竟,皇帝怎么可能委屈自己,想要的女人自然会弄进宫。至于顾磐磐到底会是什么位份,就不清楚了。
    顾磐磐听出邢觅甄的话有些带刺,她就没有接话,也笑了笑。只是说:“慧妃娘娘若无别的事,臣女就先走了。”
    邢觅甄冷冷哼笑一声,顾磐磐也就上了软轿。
    看着顾磐磐的软轿越来越远,邢觅甄说:“谁能想到,当初那小医女,会是这样的身份。”
    邢觅甄身边的袁妈妈闻言点头。当初皇帝总是召顾磐磐“诊视”,以顾磐磐那时的出身,谁也没当回事啊。觉得皇帝哪怕睡了顾磐磐,最多也就是封个美人。
    “陛下还真是被她给迷住了。她没进宫都是这般了,她若进了宫,陛下还不得天天宿在她那儿?”邢觅甄掐下枝头一朵月月红,在手里捏碎,花汁慢慢将手指濡湿。
    袁姑姑道:“娘娘放心,陛下也不会一直对容三姑娘这样的。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时候才最上心,不过是因为陛下还没有得到罢了。毕竟是容相爷的女儿,陛下哪能没有一点征服欲?何况那容姑娘又的确是生得不错。”
    袁姑姑说完,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皇帝对顾磐磐那若是叫还没得到,但是对慧妃娘娘呢?
    娘娘上次在拥莲水榭,主动邀宠,陛下也没有宠幸,娘娘心里本来还在怄呢。
    袁姑姑不敢再说话,邢觅甄也没有再说话……
    ——
    乔慈衣托人在京里找了一座院子,很小的院子。但是只有她和塔娜两个人住,已经足够。
    白确来到乔慈衣购置的院子,不赞同地看看她,说:“怎么,你还真想继续留在这里?”
    乔慈衣颔首,她知道自己带不走顾磐磐,当然就想在大允留下。没有相认就罢了,既然让她知道女儿还在,她怎能放得下。而且磐磐还这样粘她呢,她就更加没法割舍。
    白确知道乔慈衣是为了顾磐磐,但他还是不能接受乔慈衣留在大允。他说:“你不要任性。你要上京看仪象台也已看到。跟我们回月摩国,否则,莲藏教的人若找上你,你对付不了。”他没说,还有……容定濯。
    乔慈衣看看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年轻男人,蹙了蹙眉:“白确,就算是你哥哥,他也不会阻止我留下来陪伴女儿。”
    白确笑道:“是,正因为我哥哥什么都为着你,你对他来说如此重要,我当然要继续帮哥哥保护好你的安全。”
    “有你这样跟嫂嫂说话的?”乔慈衣慢慢说:“我不想跟你吵,你先回鸿停馆。我要在这里收拾。”
    白确见乔慈衣往她的卧房离去,盯着她的背影片刻,含怒离开。
    容定濯正巧看到白确从乔慈衣买的小院走出来。白确也感觉有人看自己,然而他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确离开后,容胜推开乔慈衣这小院的门,守在门外,容定濯负着手,独自慢慢踏进去。
    他打量着这处院子,实在是个简陋的地方。为了顾磐磐,乔慈衣倒是能吃苦。
    容定濯来到房门前,塔娜正好出来,男人伸出手,在塔娜后颈一捏,塔娜就晕倒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因此,容定濯进到屋里的时候,乔慈衣一惊。她随即反应过来,要出门去看塔娜的情形。
    却被他伸手一挡,将她拦回去,说:“你的奴婢无事。”
    乔慈衣这才退后几步,赶紧拉开距离,容定濯只当没看她的动作,道:“乔夫人,你不会以为本相就不会过来找你了吧。”
    这两天容定濯都没有出现,乔慈衣的确将心放宽了些。
    她定定神,尽量挤出一抹显得得体的笑意,她的声音很轻,说:
    “相爷,您看,妾的确是不记得当初发生过什么了,但是这样多年过去,如今您功成名就,被万人敬仰,什么都唾手可得,磐磐也在您的身边。妾……过得虽不能叫不好,但与相爷相比,实属微末。当初的事既已过去,可否就让它过去。妾曾经多有得罪的地方,在此再次给相爷赔罪,还望容相海涵。”
    容定濯看着乔慈衣这些年几乎没有变化的脸,听了她的话,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微嚼她说的“海涵”二字。随即笑了笑。
    在乔慈衣打算给容定濯跪下行一个礼,将恩仇一笔勾销时,他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
    乔慈衣很快发现,容定濯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竟是从容自若取下腰带,放在一旁桌上……随即开始解他的外裳。
    容定濯今日是直接从官署过来,穿的一身绯衣官袍,腰间是玉革带,这身衣裳,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显得棱角分明,身上权力的积威气势也更重。
    乔慈衣怔愣后回神,她没想到他竟会这样。一人之下的权相,他去找小姑娘们不好么?
    乔慈衣这才注意到,容定濯进屋的时候居然反栓上了门,她想越过他出门,但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整个人也被他重重按在门后。
    乔慈衣觉得自己不算矮了,被他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里。
    还好,容定濯只是解开外袍,并没有继续脱身上的衣裳,他紧握住乔慈衣的手,伸进他的中衣,在他腰侧稍微往下的位置。她见状一愣。
    容定濯拉着乔慈衣的手,一点点辗过伤痕处,让她细腻柔滑的肌肤,去感受他那一处皮肤的不同。
    属于男人的强韧硬朗的腰腹肌理,让乔慈衣像被烫到般,瞬间就想抽回手,却被容定濯压制得丝毫无法反抗,他冷酷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出,问:“你摸到了吗?这刀伤是你当年留下的,你说,如何海涵?”
    容定濯终于放开她的手,乔慈衣赶紧缩回来,然而还是逃不出他的禁锢,依旧被他的手臂锁在远处。容定濯目色仍旧深沉,问她:“想起来没有?”
    乔慈衣也没有想到,她与容定濯当初的冲突竟这样激烈?
    那磐磐……会是他的孩子吗?出于母亲的本能,乔慈衣最初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顾磐磐,容定濯认养磐磐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他私底下会不会欺负她的女儿?
    容定濯看着她的神情变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嗤笑一声,讥讽道:“你是你,磐磐是磐磐。磐磐就是我的女儿,我只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少想那些龌龊的。”
    乔慈衣看看容定濯,见他朝她低下头,忙将头转开。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道熟悉而悦耳的少女嗓音:“容胜,你怎在这里?你……是我爹派我保护我娘的?”
    屋里的男女都是微怔,容定濯立即放开乔慈衣,整理自己的衣袍。他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拿余光看身旁这略显慌乱,唯恐被女儿发现端倪的女人。
    乔慈衣轻抚发鬓,又将裙子理了理,觉得没有差错,见容定濯也又没有异样,迅速打开门。容定濯则将塔娜扶到屋里,不打算让顾磐磐看到。
    少女的声音越发近:“娘亲——”显然是被容胜在外故意拖了一阵。
    顾磐磐进来后道:“爹爹!爹爹你也在??”
    “嗯。”容定濯道:“磐磐,爹爹过来找乔夫人,调查当年你究竟被谁抱走的事。没有什么结果。”
    顾磐磐点点头。她被皇帝那般私下对待过以后,看到一对男女单独在屋里,不免有些猜想。但她父母的表情看起来都很肃穆,因此,顾磐磐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
    乔慈衣还是第一次看到容定濯与顾磐磐相处,注意观察两人神情片刻,稍微放心了些。
    不过,她又在心里微微冷笑,容定濯见了顾磐磐,倒是一副慈父的样子,跟先前那衣冠禽兽的样子完全不同。但她不可能在这时揭发他。
    ——
    见顾磐磐过来,容定濯就先离开。
    顾磐磐打量完这里之后,说:“娘,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买了宅子?这里也太简单了。就算你不愿去相府,女儿还有私宅,就在青瓷街那边,比住这里方便。”她怎能接受自己住相府那样的华宅,而娘亲住这样简陋的地方。
    乔慈衣看看顾磐磐,女儿的宅子?应该也是容定濯给她的吧?所以她不想去住。
    其实她不缺银子,但银子在月摩国,没有带上京城。
    顾磐磐又陪着乔慈衣回到停鸿馆,却见负责照料乔慈衣的一名女官过来说:
    “夫人,陛下特别下旨,就算月摩国其他使者都回国,您若还想留在我朝交流天文学术,可以一直住在停鸿馆。您住的这宣石斋,在馆中相对静谧,出入北门又方便,适合长住。也比夫人在外自己找的地方要安全。”
    乔慈衣微微一怔,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对她关照了,之前赐给她日常使用之物,就堪比佘知公主,甚至,她发现自己得的要更多。
    皇帝还那样年轻,乔慈衣当然不可能误解皇帝对她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想法。
    不过,当时上京,除了顾磐磐要在录州留下时,皇帝和她女儿没说过话,她也没见两人有别的交流,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顾磐磐则微微一愣,看来陛下还真是关注她娘亲。她心里有些高兴,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第84章
    顾磐磐就说:“娘,既然陛下也这样说,可不好抗旨,您就住在鸿停馆吧。”
    母亲买的那房子,的确偏僻,鱼龙混杂的,虽然塔娜的武艺不是那些市井混混能冒犯,但哪里能及鸿停馆的宏雅舒适。
    乔慈衣也没有推辞,留在鸿停馆当然更好,女儿来与自己见面也更方便,她想去钦天监也更方便。
    她就对那女官道:“那就有劳罗女官,向陛下转禀妾的感激之情。”
    那女官笑着答好,没有说更多。
    接下来的几日,顾磐磐跟邢燕夺的传闻,在容定濯某次明确表达不悦后,并没有什么人再传。
    有些人本也是为了讨好容邢两家,从他们听到的风声来看,容二姑娘进宫服侍皇上,容三姑娘和邢家嫡长孙成亲,这是容家还要烈火烹油的态势,哪能不抢着当第一波报喜鸟。
    而顾磐磐和皇帝也没有再见面。
    据说陛下近日政务繁忙,顾磐磐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皇帝的立后诏书准备得如何,到底能不能成。
    ——
    大允的七夕,不仅要乞巧,是女儿节,因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说,还被当朝诗人著写诸多颂赋爱情的诗文,又被赋予了情爱的意义。就是怎么过的都有。
    到了七夕这天中午,顾磐磐跟着父亲回了陈国公府,家里诸多亲戚都在,要在一起用膳。
    因顾磐磐住在相府,难得一见,免不了被婶婶和嫂嫂们围着关怀一二。
    容初嫣见顾磐磐这走到哪里都被围绕的架势,心里的不悦又涌了出来。对于这个唯一美过自己的妹妹,她心底深处始终是盼着顾磐磐不好的。
    只有她和顾磐磐的时候,她便问:“磐磐,你老实跟二姐说,你跟邢都督,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多人都在说你们……”
    容初嫣当然是盼着,顾磐磐已经失身给邢燕夺。其实,邢燕夺在容初嫣看来,都已经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了,若真叫容初嫣想,更希望顾磐磐嫁个又老又丑又变态的。
    顾磐磐闻言,蹙眉看看容初嫣,说:“二姐,我跟邢将军清清白白的,你可别再这样问。”她提醒道:“咱们是一家姐妹,我若是名声受损,二姐的婚事也是要受影响的。”
    容初嫣见顾磐磐这态度,当然就没敢再提这话。
    然而,还没开膳,就听下人来禀,说是有官员来传圣旨。国公府里的主子们都去了前庭。
    却见竟是礼部侍郎周巡过来传旨,还有皇帝身边的掌事总管罗移。能让罗移上门的圣旨,必然不同寻常。容定濯目光变得幽深。
    其他的容家人,则是微微不安地看着这两位上门的“天使”。
    周巡手握圣旨,肃容道:“陈国公府诸位聆旨。”
    周巡没有让顾磐磐接旨,因这不是一道普通的圣意。容家要出一位皇后,自然是整个陈国公府的事。
    闻言,上至老国公,下至容家的曾孙辈,以及一干仆婢,乌泱泱跪了一地。
    周巡便开始宣读圣旨,前头那些“乾始坤承为道”之类的话,都不是关键,当周巡念道:“当今陛下诞膺天命一载,后位空悬……”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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