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莲楼被他这称呼逗笑了:“我是浪侠,并非大侠。没错,找到你,保护你,直到你回家为止。”
    靳岄不明白母亲为何找岳莲楼:“你不是宫里的人?”
    岳莲楼轻声一笑,这次没有再打哑谜:“当然。”
    靳岄:“敢问岳……岳先生是哪个帮派的侠士?”
    靳明照与江湖上诸多武林门派素有来往。武林人士崇敬豪侠之人,靳明照虽非同道,但也倍受尊重。逢年过节,靳府常会收到来自四海八方的礼物。江湖人并不求见靳明照,只把大担小担东西放在靳府门外,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
    靳岄与姐姐常常趴在墙头偷看,每次都被江湖人士发觉。他们知道靳明照有一双子女,总会顺手给两个孩子抛些小东西,或是红绳扎好的蜜果子,或是一两颗来路不明的金珠玉石。
    他从未见过岳莲楼这样出众的人,岳莲楼也不肯说自己来历:“你猜?”
    靳岄:“……”
    他不再纠缠于此,当机立断:“北戎天君让我在烨台当奴隶,这是他要撕毁萍洲盟的兆头。萍洲盟不存,我便不再是质子,岳先生,求您带我回梁京,我必须回家。”
    岳莲楼握住靳岄的手,细细地为他扫去发上残雪。他手心极温暖,靳岄霎时间感觉有热流从掌中钻入,浑身暖和,不再打颤。但岳莲楼的举动令他恐惧,他怔怔等着。
    “梁京没有家了,小将军。”岳莲楼注视他,一字字道,“靳府满门流放,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靳岄脸上血色尽褪。
    忠昭将军靳明照与麾下八千莽云骑战死于白雀关,西北边防军折损一半,溃逃回军部所在地封狐城。封狐城若失,白雀关便即刻落入金羌手中,西北境线等于敞开关门,素手迎匪。
    消息传回大瑀当日,举朝震动。传信的莽云骑斥候跪在殿外,一身乌血,伏地大哭。
    这消息实则分为两路,在斥候甲尚在殿外痛哭时,斥候乙已经站在岑静书面前。
    当夜,靳府闭门。三更时分,顺仪帝姬与两位随从于靳府后门秘密离去,恰好卡在内城大门开启之时,经降虎门离开内城,待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后离开梁京外城,一路往西。
    岑静书在外城办的事情只有一件:去见岳莲楼。
    而顺仪帝姬离开梁京后不足三日,仁正帝颁下圣旨:靳明照治军不力,抗敌懈怠,畏战弃守,致白雀关之役惨败,须重重治罪。
    “抄了靳家后,全族人流放至列星江以北地界。”岳莲楼说,“但过列星江的时候,船只翻覆,船上所有人都…………”
    他越说越慢,最终停下。
    靳岄只是听着,一动不动。
    他没有家了。
    岳莲楼拍拍他的脸:“小将军?”
    “……我要回梁京。”靳岄深吸一口气,面对岳莲楼时眼眶赤红,“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只要回到梁京,总有办法。船只翻覆,总有幸存者,我还得为我父亲平冤,寻找母亲……”
    “你娘自有人去寻。忠昭将军之事已经传遍江湖,所有心怀热血的江湖人士都在寻找顺仪帝姬下落。他们会找到她,保护她。”
    “但……”
    岳莲楼按住靳岄肩膀:“忠昭将军与莽云骑惨败之事太过蹊跷,你若想寻得真相,应当先找到白霓。她对莽云骑与白雀关的了解比你深太多,若真有奸佞从中作恶……”
    靳岄吃了一惊:“可白霓……”
    “我知道,白霓不见了。但没人见过白霓的尸体。”岳莲楼低声道,“她一定还活着,在北戎某处。”
    ***
    林中静谧,偶有几声树枝被沉重积雪压断的轻微声响。从烨台出发的猎熊队已经深入这片浓密丛林,富有经验的猎人指点着粗大树干上黑熊留下的爪印。他们需速战速决,风雪的呼啸声渐渐逼近了。
    走在最后的浑答儿看了几眼贺兰砜背后的弓,忽然凑近低声问:“你还记得大瑀那个射箭的女将军么?”
    贺兰砜:“嗯。”
    浑答儿:“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大瑀车队一夜之间消失,这在烨台不是件小事。但奇怪的是,没人议论这件事,就连贺兰砜想跟贺兰金英打听,也总被他以锐利眼神堵回去。
    贺兰砜问:“你知道?”
    浑答儿犹豫了。
    “和虎将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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