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护着的这个人是我要杀的。谁阻我,我便杀谁。”
    岳莲楼一笑:“那你现在要如何?”
    后院的骚动已经引起前院注意,奔跑呼喝之声不断。
    “……快走。”远桑看着他,“来日再见。”
    岳莲楼其实在这一刻有了杀她的心思。但他要保护靳岄与陈霜,不得不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时他看见地上落着两枚黑箭,心中不禁微微一惊,来不及多想,立刻把箭抓在手里。
    远桑在雨里洗净大刀,忽见那断气大汉身旁有一掠金色光芒。
    一柄镶嵌金珠的熊皮小刀落在地上。远桑心中微微一惊:这小刀刀柄的样式她非常熟悉,乃高辛族人惯用的剥皮小刀,过去高辛族与怒山部落来往时常常售卖此物。
    她捡起小刀,掠过墙头时又砍了两个问天宗信客的脑袋,消失在暗夜大雨里。
    ***
    岳莲楼把陈霜和靳岄扔进马车里,马车里还有一个小孩,见了生人也没有多吃惊,乖乖坐在车厢角落。
    岳莲楼转身要钻出去,靳岄抓住他的衣角,一言不发,一根根抠开岳莲楼手指,把他捡的两支箭拿到自己手中。
    “……是他。”一支高辛箭,一支狼镝,靳岄毫不怀疑,“他来找我。”他口齿不清,抬头看岳莲楼,湿漉漉的脸上绽开笑容:“岳大侠,我们去见他。”
    岳莲楼催促游君山驾车离开,回头道:“你是看错了吧?世上用铁箭的又不止高辛人。”
    此时游君山扭头道:“是贺兰砜么?我看到他了。”
    他把在修心堂门口看到的事情一说,靳岄脸上神情愈发变化不定。岳莲楼心道不好,随即便见靳岄跪着起身,咬牙道:“游大哥,停车。”
    岳莲楼怒道:“别管他,往前走!”
    靳岄竟然一把揪住游君山衣袍,用前所未有的声音大吼:“停车!”
    车子在滂沱大雨中停下。靳岄从车中钻出,微微发抖的手解开马儿身上鞍绳,自己跨了上去。他身躯仍旧麻木,口舌僵硬,拼了命地握紧马头缰绳,那匹马往前迈步。
    游君山看岳莲楼:“靳岄是怎么了?”
    岳莲楼起身追过去,他不拦靳岄,只是觉得心中难过。“或许游君山看错了。”他说,“……你若是不确定,你便喊一喊他的名字?”
    靳岄张了张口,咸涩雨水灌入口中,他胸膛鼓动,无法出声。
    他不敢喊贺兰砜的名字,生怕叫破了自己的梦。
    马儿走过了一个街口,又过一个街口。大雨之中街上悄无人声,只有影影绰绰灯火掩映在窗户之中。偌大仙门城,竟像是只有一人一马,踽踽独行。
    “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我。”他咬着牙,一字字道,“……既然不想见我,为何要救我?”
    岳莲楼见他摇摇晃晃,疾走几步张开手臂,接住了从马上滑落的靳岄。他听见靳岄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救了我……他救了……他不恨我了。”
    岳莲楼心中发疼。是谁说过贺兰砜恨靳岄?他只记得岑融曾这样提过。在岑融说破之前,他从没想过靳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晓的事情,否则不会有那枚击穿鹿头的箭。
    “他怎么会恨你?”岳莲楼低声道,“你是他的月亮。”
    靳岄从他怀中挣扎站起,不再骑马,只身往前走。踉踉跄跄,地面湿滑,滂沱雨水淌过脚面,他像是踏入深渊,心中隐隐发悚,忽然踟蹰不前。若寻遍仙门城也找不到贺兰砜,一切实则是幻觉,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鹿头。鹿头光润冰凉,但小刀不见了。
    ***
    沈水石桥边,贺兰砜和巴隆格尔等到了远桑。
    两人对远桑今夜行动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如今远桑说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不敢违抗否定。远桑已经甩脱身后追兵,催促两人过桥。
    风助雨势,沈水水面涨高,石桥完全被淹没在水浪之下,十分难行。贺兰砜和巴隆格尔牵着马,几乎是硬拽着马儿走过。三人过桥后回头,河上水浪滚滚,愈发凶险。
    远桑带路,三人穿过林子与峡谷,抵达远桑的家。
    她住在一处僻静的幽谷之中,房舍低矮,点亮烛火才看见这儿有石壁遮雨挡风,倒是干爽。房子是空置的,远桑在这儿落脚后发现里头有两具早已成了枯骨的尸体。她清扫干净后便一直在此长住。此处罕有人至,出入困难,是绝佳的藏身处。
    三人点火取暖,外头风雨如磐,此处渐渐温暖。
    巴隆格尔单刀直入:“远桑,现在事情办完了,你跟不跟我们回去?”
    “没办完。”远桑说,“要杀的两个人都没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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