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岁寒一怔,嘴角轻轻抿了起来,抬眼看着陶灼。
    “可能你不是这么想的,可能你确实是后悔了,认真的。但是怎么说呢,你,跟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特别……便宜。”说出这两个字让陶灼心底一阵抽抽,他任厉岁寒握着他的手腕,盯着自己的袖子,语气和表情都很茫然,“你吧,你就让我觉得,你对付我根本不用费力气,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追你废了多大劲么?”
    陶灼心里有一小块地方,随着这句话豁开了一个小口,蛰伏了整整六百多天的难过就骤然汹涌起来。
    “厉岁寒,我提黎洋不是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你之所以调头回来说要追我,是因为你这些年看来看去,觉得,哎呀,都不怎么样,还不如那个陶灼呢。”这段话陶灼说得有些困难,他的眼眶又涩又烫,红通通地盯着厉岁寒。
    “你说拒绝就拒绝,你说要追就要追,”陶灼吸溜一下鼻子,“行吧你追,你说黎洋不一样,那我不要求你像追黎洋那样追我,只让你像我追你那样追我,你能做得来么?你这人这辈子就只……”
    陶灼的话没说完,眼前光影一恍,淡淡的烟草气从唇锋上掠过去,紧接着嘴角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厉岁寒退开了,陶灼当即愣住,他眨眨眼,又舔了舔嘴。
    “你……”他直愣愣地瞪着厉岁寒,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追我是从那次开始的吧,”厉岁寒继续把陶灼的袖口捋好,语气里仿佛有一丝丝的不悦,“偷亲我以后。”
    第22章
    陶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前方马路上“呜”地驶过去一辆大车,他才跟被叫醒了魂儿一样,红头胀脸地往后退开一步。
    但没成功,厉岁寒还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
    “你,”陶灼瞪着厉岁寒,调儿起高了,声音听着像是被踩一脚挤出来的,他清清嗓子,重新对厉岁寒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陶灼,”厉岁寒微微蹙了下眉,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但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用话跟你说明……”
    “那你还说我偷亲你?”陶灼往回扥胳膊。
    “哦,”厉岁寒的眉梢顿时挑起来,扯着陶灼不撒手,像两个无聊的小孩儿,“你没有么?”
    “没有!”陶灼差点蹦起来,气得要死,“你说的哪一次?!”
    厉岁寒看他一会儿,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如果把陶灼到目前位置的人生轨迹展开铺平,做成一把以时光为刻度的长尺,那么从初中进入青春期以后,高中、大学,他最放肆最自我的那些年,每一个阶段都有厉岁寒留下的痕迹,这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陶灼的青春时光里不停地来来去去。
    而若是以事件为划分的话,在大一重遇遇见厉岁寒以后,大二大三那两年,对陶灼而言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安逸与闻野这两个活的同性恋确定了恋爱关系,陶灼身为彻头彻尾的见证人,看着他们从暗搓搓的暧昧,转变为明面上的臭不要脸,颇有些感慨。
    第二件事,是厉岁寒研究生毕业了,但他没离开学校,之前住的房子退了,重新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栋小楼,边继续在以前系主任的工作室里干,边在老师的指导下,跟闻野和几个朋友一起逐步筹备着独立。
    “梅梅还挺实在,”陶灼跟安逸俩私底下嘀咕系主任,“也没说扣着厉岁寒给她多打几年工。”
    “分人好吧,厉岁寒就不是个打工的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安逸说,“她如果把厉岁寒带出来了,市场就那么大,谁跟谁都挂着钩呢,怎么也亏不着。”
    “再说了,这三年厉岁寒他们也没少给她干活儿,”安逸又撇撇嘴,“她说到底就是‘师傅领进门’。”
    随后他话题一转,开始问陶灼以后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走不走专业,又问他单身到现在了,难道就不想谈个恋爱么?
    第一个问题陶灼答不上来,跟高中准备转艺术生之前那时候一样,他这人的目标和斗志都只能跑个短途,大志向一直就没有。
    陶臻前两年也毕业了,陶灼在家看着陶臻跑里跑外的闯荡,在学校看着厉岁寒稳扎稳打地安排着自己的节奏,偶尔也会被激励一下——真就一下而已,上了半天课,跟安逸两人回寝室一趴,全世界还是只有床上最舒服。
    至于谈恋爱的问题,陶灼从大一时纯粹的“不想谈,没兴趣”,也开始感到茫然了。
    他发现他是真的没兴趣,不是没遇见有兴趣的女生,而是似乎对女生这整个群体,就没什么兴趣。
    陶灼用过一整节古文赏析课来思考,他托着腮帮子打量教室里一对对儿的小情侣,看那些凑在一起小声咯咯笑的女孩子们,不青春不美好么?
    挺好的。
    想认识想发展么?
    不。
    哪个少年不思春,高中还能勉强用男孩儿开窍晚来心安理得,大学都过一半儿了还这样,身体和心灵必然有一样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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