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你不要逼我。”他垂下眼帘。
    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杀气,奚玉棠眯起了眼,“卫千户此话何意?”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卫寒猛地提高了声音,“我要听实话!你……究竟是男是女?”
    “男人。”奚小教主回答得斩钉截铁。
    越清风:“……”
    越家暗卫:“……”
    忍不住呼吸一滞,卫寒蓦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易容?
    可兰玉最初的声音……是了,可以由药物控制,他身边有沈七。
    可是……
    无数个想法飞快地掠过心头,卫寒死死盯着眼前的奚玉棠,不知过了多久,唇边溢出一丝略带苦涩的冷笑。
    ……男人?越家少主会喜欢一个男子?
    奚玉棠挑了挑眉,在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忽然伸手抓住身边越清风的手腕,大力一拉,将其瞬间拉至身前,微凉的手调戏般地抬起了他的下巴,压着眸光,蛊惑般地望过来,“越少主,你喜爱男子么?”
    你这是什么动作!!
    被一个比自己个头矮的人做这样的调戏动作,越家少主内心瞬间跑过了千万头疯癫的骏马,众目睽睽下,他绷着嘴角冷声道,“不喜。”
    卫寒嗤笑了一声。
    “不过,”他慢悠悠地补充,“喜欢你。”
    卫寒:“……”
    众人:“……”
    慢条斯理地把奚玉棠的手拨开,越清风漆黑深邃的眸子带着三分恼意,七分认真,“是男是女无所谓,我只要你这个人……你是男子,那本少主也只好承认自己断袖。”
    瞬间耳尖就烧起来了的奚小教主:“……”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失策了!
    庭院里一片寂静。听到自己主子的话,在场所有暗卫包括斯年,全都在一瞬间木然了……主子!咱能不能不这么破罐破摔啊!还要不要名声了啊!越家这是要完啊!!你看卫千户都懵了啊!外面的少年们都喜极而泣了好吗!你看一眼啊!
    想到门口的少年郎们,奚玉棠死死绷着嘴角和越清风对视,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清风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在某人要杀人的目光下,奚小教主强行把笑声转为咳嗽,调整了一下表情,望向卫寒,“让卫千户见笑了,内子不懂事。”
    内子……
    内……
    越少主深吸一口气,聪明地放空了脑子。
    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没听见……
    深深地望着台阶上芝兰玉树的两个身影,一个温润如玉华茂青松,一个风流不羁百无禁忌,不知为何,卫寒竟生出了一种’这两人站在一起果然很配’的错觉。
    他沉默地持剑而立,久久没有开口,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消逝再消逝,忽然间又烦躁不耐,望向奚玉棠的目光复杂无比,竟让人分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良久,卫寒讥笑着勾了勾唇角,剑一收,从怀里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全身上下的杀气一卷而空,整个人无比冷静,好似回到了当初武林大会,他还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卫千户。
    “本官前来宣旨,着你们教主出来接旨。”
    情节突变,所有人都怔了怔。越清风朝斯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个响指,所有暗卫潮水般退下,奚玉棠则定定望着庭院里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信步走下了台阶。
    今儿她就再送卫寒一个礼。
    和越清风一前一后来到庭院中央,奚玉棠动作流畅地一撩衣摆,单膝而跪,在卫寒瞳孔猛缩、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恭敬地开口,“玄天教奚玉棠,接旨。”
    “你……!”卫寒蓦然瞪大了眼睛。
    一旁越清风面色淡然地扫了他一眼,跪都没跪,只恭敬地弯腰行礼。
    卫寒死死盯着眼前人,竟忘了手里还有圣旨,若非还记起自己的职责,恐怕下一秒就会拉起眼前跪地之人问清楚。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大惊大怒,似乎都在今日用完了。
    “卫千户不宣吗?”奚玉棠抬头,面色淡然地望他。
    不知哪来的毅力压下了心中惊涛骇浪般的翻涌,卫寒闭了闭眼,展开圣旨,声音僵硬而冷清,“着玄天教教主奚玉棠即刻进宫见驾,钦此。”
    “奚玉棠领旨谢恩。”
    起身,奚小教主从卫寒手里接过圣旨,后者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奚教主?”
    “嗯?卫千户有何指教?”
    “……”
    很好。
    他居然被骗得团团转。
    “本官在车上等你。”他冷冷丢下一句,再也无法在这个别院多待半秒,转身离去。
    奚玉棠定定看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没再开口。
    ###
    换了身衣服,束起长发,戴好面具,奚玉棠出现在别院门口的马车前时,已重新成为了玄天教教主。在她身后,沈七、冷一和韶光都是一脸担忧,越清风面色淡然,身边跟着秋远和斯年,见她回头望过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教主。”沈七还是忍不住开口。
    “放心。”奚玉棠笑了笑,睨了一眼车内,“有卫千户相陪,不会有事。”
    说着,足尖一点,人已进了车内。
    “走。”卫寒看都没看她,冷声下令。
    马车快速往京城方向驶去,身后的越家别院越来越远,奚玉棠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对面,卫寒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脸上,车厢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先开口。
    车外天光大亮,用过早饭越清风就去了暖玉房,如今正午已过,奚玉棠有些乏累。因为寒毒的缘故,她虽实力无碍,但每夜都要遭受折磨,自然不可能休息得好。今日又闹了这一出,到这时,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和卫寒争辩,索性就由着他看。
    卫寒之于她并无什么重要之处,一个是朝廷锦衣司的头领,一个是玄天教教主,两人要走的路不同,利益上也没有冲突,是敌是友一时半会也分不出来。唯独值得让奚玉棠在意的,是他身后站着五皇子司煜。一旦司离恢复了身份,五皇子就是他的敌人,而自己也势必会被划入太子阵营……
    她实在不想参与什么夺嫡之争,至于卫寒,多一个朋友自然比多一个敌人好,可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好收场。
    “……奚教主这一手,玩的果真大。”卫寒终于开口,口吻复杂,却已是没有了方才那冲天的愤怒。
    奚玉棠勾了勾唇角,慢吞吞地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当不得卫千户夸奖。”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江南堂是你的手笔,宋家一案也是你,就连六皇子司离,也在你计划之中?”
    “不敢。”奚玉棠淡淡道,“本座只承认第一件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
    卫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奚教主的信誉可不怎么样,你觉得本官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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