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沈七从越清风的书房出来,乍然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瞬间从懵逼状态清醒过来。
    那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一个【打伤欧阳玄—伪装病症—强袭药王谷—嫁祸—撕裂药王谷与武林盟交情】的坑人阴谋,听着粗劣,实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考虑得面面俱到,除了细节需要仔细敲定以外再无别的致命缺陷,这份心思,已是令人心惊胆寒!
    怎么办,忽然好庆幸越家少主不是敌人!
    ……他本来不过是想借越家的门路在江湖上收购离火草而已,怎么现在好像变了味道?
    这样真的好吗?
    那可是药王谷啊,真正天下没有人会愿意得罪的门派!
    谁会跟医生过不去?药王谷素来出神医,一个神医能救多少人!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抢……哦不,不是他们,是欧阳玄……
    心神恍惚地回到暖玉房,奚玉棠已经清醒了过来。
    默不作声地上前给她拔针,之后整理器具,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沈七都没开口说一个字,全副心神还沉浸在【时隔十几年我终于要对自己的门派出手了】这件事里,连自己给奚玉棠倒了杯冷茶都没发现。
    后者疑惑地盯着他半天,见他幽魂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下诧异,“小美,你怎么了?”
    “啊?”沈七恍然回头,“怎么了?药不合胃口吗?”
    ……药什么时候合过胃口你告诉我……
    蹙眉放下冷茶,奚玉棠严肃,“你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恍惚可不像你。”
    沈七微微一怔。
    定定地看她一眼,沈七深吸了一口气,来到床前,将他与越清风书房一叙的内容分毫不差地说了一遍。奚玉棠也听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在顾忌对不起师门吗?那我让越肃兮……”
    “不是。”沈七摇头。
    顿了顿,他神情复杂,“只是一想到要对付的是将我除名的药王谷……我对那里的感情太复杂,一时有些无法回神而已。”
    “有负罪感?”
    “不。相反,有些兴奋。”
    奚玉棠叹了一声,拉住他微凉的手指,“虽然我觉得越肃兮这个法子极好,换成是我,也一定会是如此风格行事,也许还能做得更狠绝,但如果你心里不舒服,我们就放弃,另想办法,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药王谷,是沈家……”
    沈七摇头,“我没事。只是想到时隔多年,要见到那些将我逐出师门家谱、让我背上弑师和谋害长辈之名的人,一时感慨良多罢了。”
    奚玉棠不由叹息,“你以前拦着我,不让我帮你摆平沈家,说是你自己的私事,而且已经不在意了,我便想由着你,反正你名气越大,越能打药王谷和沈家的脸,我在你身边,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放下,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插手了。”
    她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反驳。
    沈七怔怔看着她,不知为何好像见到了许多年前,她送《素九针决》给自己时的情景。
    那时候,在雪山,瘦弱的小女孩拍着他的肩说,你既然因为我而被逐出师门家谱,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奚玉棠的家人,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们一起强大起来,让他们所有人都悔不当初!沈梅,你要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医,以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以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一声轻笑从那勾人的薄唇中流泻出来,沈七弯起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最终,露出了多年来奚玉棠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她几乎被晃花了眼。
    沈七长得太美,勾人的美,惊心动魄的美,不笑时一个眼神睇来都能让人骨头发软,笑起来,简直可以令人忘记呼吸,甚至愿意为他去死。他向来苦恼自己的样貌,总是板着脸,脾气也暴躁,不爱笑,就算笑起来也轻描淡写,奚玉棠极少见到他这幅模样,呆了好几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奚玉棠用力握住他的手,“小美,信我。”
    “嗯。”沈七笑着答。
    “见到你心情好,我真高兴。今儿不喝药了可好?”
    “想得美!滚边去!”
    “……”
    呜呜呜,美人如凶兽,瞬间变脸什么的好可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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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逼着喝了药,缓过施针的痛后,奚玉棠沐浴洗漱了一番,兴冲冲地跑去找越清风了。
    两个黑心之人聚在一起,那几乎从里到外溢出来的阴谋和暗黑感几乎要冲破屋顶,沈七听了两耳朵就受不了,黑着脸歇着去了,秋远也寻了个由头出去跑腿,只剩斯年,默默趴在房顶听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缓慢却有效地敲定了一项又一项【坑害欧阳盟主】的计策,心中泪流满面。
    ……好可怕!
    主子你一个人以前我们还顶得住,加上奚教主,你们的心理肮脏程度要上天了啊!
    呜呜岚少爷你快回来看你妹妹!她眼都不眨就把原本只坑一人的计划扩大到了坑好多人啊!
    ……怎么办有点同情欧阳盟主和武林盟……
    根据沈七的说法,只要能拿到十株以上的离火草,他就有可能拼一把,在保留奚玉棠武功的同时试着根除寒毒。这个消息对奚玉棠来说简直太好了,是这一年里最好的消息!毕竟一日不解决寒毒问题,一日她就不能着手修炼太初下半部,所以连带的,坑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现在,只等奚玉岚回来,再细化一下计策,就可以动手了。
    然而几日后,他们没等来奚玉岚,却等来了从皇宫来的打赏圣旨。
    当日在勤政殿,奚玉棠没有开口要什么赏赐,也表明了自己不愿入朝为官的态度,延平帝并未当场给予答复,却在如今赐下了大量的金银、田产以及珍惜药材赏赐,数量之多,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对新回归的六皇子的喜爱。
    而与此同时,皇宫里也传出了消息,皇帝要带六皇子祭天了,祭天当日,正式册封司离为太子。从此,空缺了近十年的东宫之位,正式有了着落。
    此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哗然大动。
    奚玉棠收到消息时,长长呼了口气,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再次担忧起了司离的处境。
    他刚回归,朝中毫无根基,今后要走路的恐怕极为艰难。
    想到这些,她连刚得的赏赐都不愿多看一眼,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像这笔横财是自己卖儿子得来的一般,厌恶之心一起,干脆让韶光看着办,无论是换银票还是留着,都交给她和迎秋联系。
    她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六皇子祭天。祭天之处定在大相国寺,离越家别院极近,附近很多人都想去一睹未来太子的风姿。越清风受邀观礼,带着沈七、韶光、秋远斯年等人前去,问到奚玉棠时,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见如何?不见如何?
    又不能带人走。
    祭天持续了大半日,天黑之前,众人回来,叽叽喳喳地给奚玉棠讲述皇家的场面,说到司离时,韶光言,果真人靠衣装,六殿下那一身装束,让人一看就是个高贵的皇子殿下,原本还有人不服他江湖出身,看到那通身的气度也都不说话了,而且从头到尾没有出一丝差错,礼仪完美,表现非常好。
    奚玉棠听着,心中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几乎填满胸腔——
    她的司离,当然是最好的。
    一旁的越清风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在袖下勾住了她的手指,后者读懂了他的意思,勉强笑了笑。
    正当众人说着话,有人来通传说太子殿下差人前来送东西。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奚玉棠怔了怔,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大门口,见过一次面的梁文德正站在马车前笑盈盈地等着。奚玉棠上前行了个礼,后者微微侧身不敢全受,将手上托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老奴给您送来,殿下今日被册封,宫里还有许多事,不便前来,还请奚教主莫介怀。”梁文德说话滴水不漏。
    奚玉棠双手接过盒子递给旁边的沈七,一旁秋远适时上前将备好的锦囊钱袋塞给对方。
    梁文德掂都没掂便笑着收下,给一旁的越清风行了个礼,重新看向奚玉棠,“交代的差事办完,老奴也该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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