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终于等到儿子娶了媳妇,一个再舍不得也得嫁妹妹,一个眼看旧友的女儿有了归宿心中感慨,一个为自家师弟有了家室而唏嘘不已……怎么没的喝?
    喝到半夜?是喝了一夜吧!
    越清风没有答话,只默默地给媳妇夹了一筷子清淡的小菜,堵上她问个不停的嘴。
    事后奚玉棠因为此事还专门跑去问过兄长,什么时候他和瑄叔叔关系这么近了,结果奚玉岚不凉不淡地说了句,都是家长。
    奚玉棠被噎了个半死,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
    时间缓缓而过,到了四月,春暖花开,奚玉棠身子大好,想回雪山,于是众人启程北上。
    雪山依旧沉默而高耸,第二次踏进玄天教大门,越清风却已经换了个身份。当初在京城时,奚玉棠便曾说过,如若有机会,想带他去后山祭拜父母。这次,奚家兄妹再次踏足后山时,便依言带上了越清风。
    仍然是那个背风的山坳,奚玉岚摆好祭品,磕了个头,之后便站到了一边。奚玉棠则拉着越清风来到衣冠冢前,下跪行礼。
    “爹,娘,这便是肃兮。”她道。
    越清风这辈子只跪过自家长辈,如今却也对着奚之邈和唐芷嫣的墓碑行了大礼。
    祭拜之后,三人聚首,就地而坐。
    “父亲,母亲,卓正阳死了。幸不辱命,儿为玄天报仇了。”
    奚玉棠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随手往坟前的盆里烧纸,动作说不上的随意,却透着一股亲昵。昔年,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练功也好,遇到难题无绪也好,奚家人素来洒脱无羁,没那么多规矩,即便是父母的衣冠冢前,也能如同好友叙话般。
    一旁的奚玉岚接话,“爹,儿子顺手杀了柳曼云。”
    奚玉棠动作一顿,诧异地回头看他。
    “怎么?”奚玉岚挑眉。
    “没什么。”她摸了摸鼻子,转而看越清风,“你知这事?”
    越少主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与你。”
    “千彤可知?”
    “……这要问师兄。”
    奚玉岚随口接话,“她知道。”
    奚玉棠怔了怔,“当面杀的?”
    “嗯。”奚玉岚点头,“你刚成亲,不宜动手,我出任务顺路路过离雪宫,就走了一趟。”
    风吹起奚玉棠脑后的白发,雪山之上还是极冷的,她裹紧了身上的裘袍,倚着越清风取暖,“千彤有何反应?”
    “没什么反应。”奚玉岚回想了一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没让她为难,象征性打了一场,将人打晕,把柳曼云带走杀的,尸体就地处理。”
    奚玉棠撇撇嘴,“真熟练。”
    “多谢夸奖。”景阁主厚脸皮地应下。
    越清风将奚玉棠冰凉的手放进手心里,淡淡道,“柳曼云既死,离雪宫你有何打算?”
    “……”奚玉棠沉默了一下,“不知。”
    当南疆地宫里,卓正阳断气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仇恨也同样跟着落地,失去武功到现在修身养性,也不是没了戾气,只是越发懒得去想这些事了。
    “哥哥给你个参考?”奚玉岚看向她。
    “你说。”
    “喏。”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江千彤亲笔,我看过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看别人写给她的信啊!
    奚玉棠不满地瞪他一眼。
    “什么眼神?”奚玉岚气笑,“她走了我的路子,还不准我看了?”
    “反正就是不准,没点隐私了。”奚玉棠没好气地嘟囔着,当场拆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而后怔愣,“这……”
    越清风随手拿过信也跟着扫了一眼,顿时笑起来,“倒是聪明做法。”
    离雪宫割了一大块肉给玄天教做补偿,顺便摆出了各种妥协条件,求她高抬贵手,这么看来,江千彤的确是长进了。
    叹了口气,奚玉棠摆手,“那便这样吧,此事哥你去谈。”
    奚玉岚:“……我很忙。”
    “不管,雪山有我一份也有你一份。”奚玉棠立刻反驳。
    “……哎你这要丫头,雪山明明全是你的!”
    “教主之位可以让给你啊,我做我的圣女。”
    “做梦!”
    “……你见过哪个武林大派掌教没武功的啊!”奚玉棠一巴掌拍在自家兄长胳膊上,“让你去就去,费那么多话。”
    奚玉岚吃痛地咧嘴,想到自家妹子没了武功反而更喜欢动手,不禁同情地望向自家师弟。
    “瞧我做什么。”越少主挑眉,“棠棠不对我动手。”
    大部分时候动嘴而已。
    奚·单身·玉岚措不及防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从雪山上下来,时近六月。
    玄天教众人对于自家教主失了武功一事接受良好,且并不同意她退位让贤,于是奚玉棠便毫无压力地继续当起了如今江湖第一大派的掌教,动脑的事自己来,动手的话一群人上,看着倒也和谐。
    卓正阳身死后,欧阳玄进了京城大牢,同他一起的还有许多陆陆续续被锦衣司抓回去的紫薇楼弟子。斩首的命令下来时,已是时值秋冬,奚玉棠和越清风去观了刑,当人群散去时,唯有林渊上去为自己师父收了尸。
    几人打了个照面,林渊朝他们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再之后,听闻他退了与离雪宫宫主的婚事,选择浪迹天涯做一名逍遥客,江湖时有传闻,却再难见上一面。
    沈七修了整整两年的素九心法才总算将一身内力修得够用,开始着手为越少主治病,一治半年,总算成功地去了他的病根。之后奚玉棠问起沈七此事,后者也未隐瞒,说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法子,以香料入毒,辅以各种药引和膳食,经年累月地糅合,一朝爆发,便是摧枯拉朽,许是越少主小时候便着了人的暗招。
    奚玉棠心中有了底,隔过越家父子翻了越家家谱,对比多年前越瑄血流成河的家族执法,总算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了凶手,却也发现,凶手已被越瑄杀了整整一个支脉。
    凶手死了,越清风却受了十几年的罪,奚玉棠一肚子火没得出,索性将气都撒在了五皇子和卫寒身上。那段时日,老皇帝病重,夺嫡白热化,奚玉棠的出手着实让卫寒受了一番折腾,损兵折将得厉害,最后实在忍不住,去信大骂她不讲理,明摆着谁惹了她不快,却撒气撒到京城,要是实在闲的发慌,就赶紧滚回锦衣司。
    结果信再一次被越少主烧了。
    又过半年,距离奚玉棠失去武功三年后,寒崖老人终于放话,确定徒弟媳妇的经脉已温养妥当,可以试着练功了,只是再不能选那些暴烈的功法。
    奚玉棠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到烟雨台后亲自选了一部功法打算修炼,却在没几日后被沈七例行把脉时,兜头浇了桶凉水。
    ……喜脉,一个多月,脉象不稳,忌练功,一年后再说吧。
    气得奚小教主冲到越清风书房里,二话不说掀了他的桌子,之后扬长而去。
    越少主一脸懵逼地留在原地,好半晌才发现自己那天底下最后一方的天青砚碎了。
    ……简直心疼哭。
    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去找人,嘘寒问暖问媳妇手疼不疼,要不要再砸几方砚台。
    奚玉棠冷笑着把他丢给沈七,转头便找韶光和薛阳过来算计五皇子,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本座又要撒气了,嫌命长的自己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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