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后的一个星期,温瑞都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时申的电话或者消息,前段时间他就算没事也会发微信找她,可自从宴会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他也没了消息。
    他没来找她,以温瑞的性子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跟他联系,她想,或许保持这种状态也是好的,他们两个之间原本就应该保持一些距离,不应该逾越了朋友这层关系。
    前两天李乔约她出来吃了一次饭,她在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跟她提及时申的事情。
    “我听陈杨说,申爷最近一个礼拜好像在忙一个什么项目,每天都在加班熬夜,睡在公司,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陈杨那天去他们公司的时候,就看到人坐在电脑前一整天不吃不喝的,都快废了……”李乔说这话的时候还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
    对于她的小心翼翼,温瑞无奈一笑:“这样看着我干嘛?”
    “呃,没……就是想问问,申爷这段时间都没联系你呢?”
    温瑞低着头,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语气淡淡:“没有。”
    李乔闻言,试探性地问:“小瑞,你和申爷自从那天闹别扭之后还没和好呢?”
    温瑞的动作一顿,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她不说话,李乔挠了挠头,心里叹息,自己这个和事佬真难当,陈杨那个混蛋!明知道她是和小瑞站一伙儿的,还让她来充当这个中间人,唉,她多难做呀……
    想着想着,她自己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拿着筷子戳了下碗底:“哼,这群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算了算了,不说他们了,吃饭吃饭。”李乔说。
    这天回去过后,温瑞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出了会儿神,脑海里回荡着李乔说的那些话。
    ——每天都在加班熬夜,人都快废了……
    她许久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不经常发朋友圈,朋友圈里也没有他的动态,倒是陈杨在昨天凌晨两点的时候发了条动态,配图是一间昏暗的办公室,那个人……背对着镜头。
    ——这个点,被某人喊去给他送宵夜。
    温瑞退出朋友圈,她手指一顿,在跟时申的聊天界面里停留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的手机一震,有人给她打了通电话。
    温瑞看见手机上浮现的名字,怔了怔,迟疑了几秒,心里突地一动,刚想按下接听,可就在她犹豫的间隙,对方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她手指一僵。
    她低着头,看着通讯录里的未接来电显示的‘时申’两个字,静默着。
    不知道他是按错了还是怎样,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她静了静,原本有的一丝冲动和念头也随着这通电话的挂断而消散了。
    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
    隔天,姥姥打电话让她上家里吃饭,温瑞应了下来,从茶舍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别墅。
    晚饭过后,跟姥姥坐在客厅里聊了会儿天,舅舅就让她跟着他一起去了趟书房。
    书房里,温瑞和舅舅岑征就坐在沙发上,他们面前隔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套茶具,热水煮开之后,温瑞作为小辈主动承担起泡茶的任务,温杯、置茶……给舅舅和自己都斟上一杯茶。
    “前些日子去你小叔那里了?”舅舅在她冲茶的间隙,忽然开口问她。
    温瑞心里‘噔’了一声,她放下茶壶,才点头道:“嗯。”
    岑征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吹了两下:“你小叔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想让我帮个忙。”
    温瑞脸色微变。
    岑征接着道:“他说温欣那孩子这两个月要开始实习,问我能不能帮忙在公司安排个职位给她。”
    温家总共有两兄弟,对应的是两种不同的性格,温瑞的父亲,他已故的妹夫性子温良淳朴,为人忠厚,一身光明磊落的正气,所以当初他才会放心把妹妹交给他,反观温瑞的小叔,处事圆滑世故,为人狡猾,喜欢利用关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岑征一向都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一家,温家人就是自己这个外甥女唯一的亲人了。
    “小瑞,这事你怎么看?”
    温瑞听到岑征这样问,她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羞愧,她那天把收集来的职位信息发给了温欣,没有得到回应,原本以为这些日子没了消息,小叔他们应该打消了之前的念头,可没想到在自己这里求助无门,小叔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舅舅那里。
    她暗暗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叔他们不明白她现在的立场,只知道一味地让她再去向舅舅索取人情,他们的眼里只有她和舅舅这层关系的便利,却从未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事情,她因为父母早逝,被舅舅一家收留,抚养成人,这已经是温瑞欠下的可能是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恩情。
    这些可能在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可是只有温瑞自己知道,她这么多年承受着舅舅一家的关怀和照顾,感恩之余,心里也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大学毕业后从别墅搬出来自己住,还有小叔现在的工作,也是舅舅帮的忙……她心中觉得有所亏欠,又怎么好意思再去向舅舅索取什么。
    “对不起,舅舅……”温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除了道歉之外,她想不到还可以说些什么。
    “傻丫头,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岑征看着她说。
    这样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让温瑞夹在他们中间,岑征看着眼前这个妹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有些心疼。
    他沉吟了半刻,左右不过是一件小事情,也不想让温瑞感到为难,于是他问:“温欣那孩子在学校读的是什么专业?”
    温瑞转瞬就明白舅舅的意思了,她沉默了几秒,答:“市场营销。”
    岑征:“这样,公司市场部今年在招收实习生,让她先进来实习一段时间吧。”
    温瑞垂眸:“抱歉,舅舅,给您添麻烦了……我替温欣谢谢您。”
    岑征温和一笑:“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岑征喝了口茶,然后道:“小琋今天刚和我说,她在国外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月底就可以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温瑞静了一下,几秒后才抬起视线,对上舅舅的目光,她眉目安静温婉,微笑道:“她要回来了?”
    岑征:“是的,算起来你们两姐妹也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吧,到时候一起去接你姐姐,然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在书房跟舅舅聊了一阵,见时间不早了,温瑞才起身告辞。
    谢绝了舅舅安排车辆送她回去的好意,她自己从别墅区缓慢地走到山下的地铁站,坐地铁回去。
    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温瑞出站后就往家的方向走,路过平时经常关顾的面馆时,正好遇上老板准备收摊,老板跟她打了声招呼:“温小姐,吃晚饭了没有,要进来吃碗面吗?”
    温瑞朝他笑笑,摇头:“吃过了。”
    老街巷的路灯有些昏暗,楼道的灯光前两天坏了,还没有人过来维修,温瑞摸黑上楼,她走到五楼的楼梯口,刚往前走,就注意到她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她愣住。
    身量修长的男人背靠着墙坐在她家门前,他垂着脑袋,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态,他屈着一条长腿,单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夹着半截燃烧的烟。
    他左侧一小块空地上堆着三四个烟蒂,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
    温瑞轻轻蹙了下眉梢,她走了过去。
    温瑞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烟已经快燃烧到了尽头,可是他却毫无察觉,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的模样。
    她走到时申面前,刚准备喊他的时候,地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温瑞看到他的脑袋动了动,仰起头来,另一只没有拿烟的手抬高了帽檐,然后温瑞就看到他一张疲惫的俊容。
    时申微睁着眼,一双眼漆黑混沌,眼底铺着层淡淡的青黑色,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了,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和憔悴。
    时申看清面前的人是她之后,眼睛里的茫然浑浊散去,渐渐恢复清明,他的脑袋后仰着靠着墙壁,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仰视着她,唇一勾,朝她淡淡的慵懒地笑了一下:“回来了?”
    温瑞默然,她低头看他,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时申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伸手直接将手里的烟头熄灭,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还是那副懒散的痞气模样,他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扶我一下,脚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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