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慢慢抓紧他袖袍,前倾的身体慢慢往后仰倒,她又一寸一寸地往后退,腰肢揽在他手里,像逃不出笼的雀鸟,最后退无可退,脊背紧贴上檐柱。
    他揉捏着她后颈的手,移到她发丝里,亲吻间扯散她头发,掌心里的肌肤灼烫似要燃烧。
    那天籁般的风声水流声,都在喘息里乱成一个漩涡,一条孤舟载着两人,一同被扯进漩涡里。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打上来,滚烫的背与冰凉的檐柱贴得严丝合缝,水火交融。
    他捧起她侧脸,手指慢条斯理地轻蹭,绵密的吻移到面颊,又一路蹭开耳侧的乱发,吻上洁白的耳垂。
    袖袍被白梨抓出流水般的褶皱,她怔怔地歪过头,眼中映着一片漆黑的穹顶,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一个大番茄。
    他埋首在她颈间,轻轻咬着柔软的脖子,又轻又慢。
    真甜啊……
    这句话好似在心头闪烁一下,又好似被轻叹出声,他将仅剩的、破碎的温柔拢起来,揉碎成唇齿间那一点荡漾的甜。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年驾照刚过(大声)
    为了后面的情节,我拖到了现在,我知道你们不会怪我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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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朝暮洞天(七)
    海面上呼啸的风像一尾鱼扎入水中, 水花如珠玉四溅,到了海底却只剩下缱绻的风丝,和月影一起沉下来。
    海底是亘古永恒的暗夜, 只有悬垂的明珠铺下柔柔的光, 笼着玉阶上的两道人影。
    少女面上潮热未褪,嘴里咬着发带,抬手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笼起来。坐在身旁的少年,则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扎头发。
    白梨侧过身体,让垂落的袖角遮住自己的脸,也挡着他目光, 小声说:“看什么啊。”
    薛琼楼伸出手, 轻扯着她的发带, “我来帮你。”
    她还没来得及出口拒绝, 微微凉的发带从唇齿间抽走。她只得有些拘谨地坐端正了些, 视线落在角落的地砖缝里挤出的一朵乌黑的虞美人。
    这样怪异浓烈、人世间从不存在的颜色,仿佛昭示着这片能编织梦境的海底洞天, 本身便是一个虚无不实的梦境。
    冰凉的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沿着后颈移到脊背,稍作停顿,又慢慢滑到腰际。
    像一滴水落进衣领,描摹着脂玉的轮廓,隔着轻薄的罗衫, 一片蜿蜒的冰凉。
    “你快一点。”白梨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反手去抢他手里的发带。
    他得逞似的轻笑起来, 一束乌发握了满手,发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个结,歪歪斜斜地垂在肩侧, 露出一片莹白干净的后颈。
    “你系歪了。”她摸着头发嘟哝。
    “这样正好。”
    薛琼楼半跪在她身后,垂首吻一下这片后颈,气息拂上来,一路温热的月光铺陈,他垂在地面的衣摆,也好似迢迢倾泻的月华,飞光浮玉。
    檐角滴滴答答漏着水,那朵虞美人纤细的根茎被水珠打得左右欹斜,花瓣上来回滚动着晶莹的水珠,沿着花瓣淅沥沥地往下淌。
    明珠光华流转,地面两道静止的人影。
    一条白鱼窸窸窣窣拱出少女衣襟,在这片幽静中悄悄露出了脑袋。
    “诶,等一等,”白梨捏着鱼头把它拎出来:“你的鱼。”
    胖鱼舒服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摇头摆尾,紧接着一道阴影笼上来,它又被捏着尾巴倒拎起来,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眼眸。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胖鱼尾巴在半空僵住,垂死挣扎了一下。
    嘤……又要回到主人身边了。
    “你不能这么欺负你的鱼!”少女一把将它夺回来,奄奄一息的胖鱼立刻在她手中满血复活。
    少年抬起手,指间凝聚着赤金的寒光。
    胖鱼飞快地游到白梨身后,用头抵着她的背,白梨被推得往前走一步,那道白虹又从她身后窜出来。
    胖鱼得了空子,飞快地冲进黑暗中,杳然无影。
    “你看,它又被你吓走了!”
    “不用管它了。”
    薛琼楼握着少女的肩让她转过来,肩头的罗衫却从他手心擦了过去。她提着裙角,风风火火地上去追,原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少年有些郁闷,赤金色的寒光闪烁一下,有气无力地熄灭了。
    他还不比一条鱼吗?
    —
    南下之路,风平浪静。
    南方诸州的仙家宗门,实则都坐落在一条绵延万里的灵脉上,有一座孤峰直入云霄,宛若一柄斩金截玉的利剑,茫茫云雾便是若有似无的剑鞘。
    一条由云海凝聚而成的孤径悬在半空,有仙鹤青鸟在云海中翩然穿梭。飞舟降停在孤径前,一行人从飞舟上走下来。
    这座孤峰隶属巨阙剑宗,看着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云径两侧却坐落着亭台楼阁、斋堂酒家,供以来往散修歇脚,一片烟火人间的繁华气象。
    姜别寒在飞舟上便醒了过来,但一路沉默寡言,以往都是直接御剑登上剑峰,如今长鲸剑成了一堆碎片,他便和普通修士一样,徒步走上云径。
    同门弟子让姜别寒踩着他们的剑搭一程,都被一一拒绝。
    绫烟烟跟在后面,也没有说话。
    右侧矗立着一座三层香阁,每一层飞檐下都悬挂着一枚铃铛,无风时也叮铃作响。香阁里专卖精美的玉石法宝,开设在剑修如云的剑峰下,占尽天时地利。
    姜别寒经过这座香阁时,听到一名修士正和阁主争论:“……一块破石头要我一万白蝉币,你把我当傻子?!”
    “客官有所不知,您说的这块破石头,来历可不小。”阁主赔笑道:“这可是传闻中千金难求的玉璧石,在下不久前经过白鹭洲,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鹤烟福地,为了这块玉石还差点葬身蛇腹,绝对值这个价!”
    姜别寒偏头看一眼,认出这个阁主是专门忽悠外乡修士的惯犯,不仅屡教不改,还偏喜欢在剑宗管辖的地界上惹是生非。
    他下意识转手摸向后背,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剑,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鹤烟福地的玉璧石早就没了,你手里的这个是假的。”
    “假的?”那修士怒目而视:“你果然在骗我!”
    香阁阁主功败垂成,正想回头破口大骂,认出了这个从前三翻四次将自己赶出剑宗地界的年轻剑修,心虚得脸都白了一层,臊眉耷眼地梗着脖子:“你口说无凭,证据呢?”
    “玉璧石被一个女人拿走了,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外面遥遥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姜别寒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衣襟半敞,抱着酒壶坐在香阁外,有点眼熟。
    “前辈?”
    经历这么多风浪,再见一回不久前萍水相逢的故人,恍如隔世。
    姜别寒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前辈知道玉璧石的下落?”
    男人眼睛半睁开一条缝。
    姜别寒以为他没认出自己,便去怀里把那张画纸摸出来,摸到一半,他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画纸便不上不下地卡在衣襟里。
    “你问玉璧石啊……”男人喝一口酒,也并不介意两人是否相识。他一路游历到极北之地,三教九流都碰到不少,捏着酒壶的手上有冻伤的痕迹,从不离身的画架也不知其踪,孑然落拓地坐在这里,独自饮酒。
    “那东西十几年前就被一个女人拿走了。”男人转过头,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刚从蒹葭渡回来,那就是已经知道了先生的事?”
    姜别寒点点头,默默无言。
    男人双手搭着膝盖,仰头看着那条茫茫无际的云梯:“鹿门书院,原本不止董其梁一个人……”
    蒹葭渡以北的极北,才是真正与世隔绝的地方,到处都是茫茫雪原,浓雾弥漫的昏暗天空,连酒水里也沉淀着冰渣。男人背着画架,脚下白雪深三尺,酒馆里的客人就着雪水喝酒,冰天雪地里却仍袒胸露腹,正津津乐道地谈论一个人。
    “董其梁是大师兄,但儒门圣人的三个嫡传弟子里,最喜欢的却只有温啸仙一个人,山主之位也传给了第二个徒弟。书院君子林立,文以载道,他有高风峻节,也不乏风月之趣,本该是鹏程万里,但不知为何,不到一年他便将书院交给自己师兄打理,自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隐居期间,他在自己的小天地炼出了扶乩琴,也收了首徒,还在那里……”
    男人转过脸,将酒壶放在地上,继续说:“有了发妻。”
    姜别寒有些震惊,他没从李成言口中听到这些。
    “那个女人,就像昙花一现。”男人说:“极北那边,什么说法都有。有人说,先生遇难后,双目受伤,女人用自己的性命替他换来了玉璧石;也有人说,女人薄情寡义,先生从天之骄子跌入尘泥,她便离先生而去,另寻良缘,是红颜祸水;还有人说啊……”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个女人是海里的泡沫,先生走了之后,她也消失了。”
    姜别寒将信将疑:“那前辈相信哪种说法?”
    男人沉默好久,才说:“最后一种吧。”
    “为什么?”
    “前面两种,无论哪一个,都是先生不愿意见到的。”
    姜别寒又问:“这些传闻,极北又是如何得知?”
    “有个屠户,先生遭受非议的时候,他挨家挨户地解释过去,谁都没信他,直到如今,他当年说的话才重新浮上水面。”
    男人似乎这时才认出姜别寒,忽然说:“你们少了一人。”
    姜别寒想起剑匣里已经碎裂不堪的长剑,眼神黯淡,没有解释。
    他替男人付了酒钱,同他道别,转身时衣襟内扯了一半的画像漏出来,飘进他手心。他盯了半晌,手指撕开了最最右边的一角,像要把那一长条都撕下来。
    姜别寒又回头看一眼,少女挽着绫烟烟的手,眉眼弯弯,好似那爱别离苦并没有给她烙下何种刻骨的印记。
    姜别寒低下头,在画像最右侧的那片雪白旁划了道折痕,折到背后去,重新放入衣襟内,有些失魂落魄地继续走上云径。
    一只手伸过来,与他五指相握。
    绫烟烟走在他身边,拾级而上,“被夺走的绘卷,师父会让其他人去找回来,你不用太担心。”
    姜别寒点点头。
    草叶上覆着白霜,衣摆擦过去,霜沫簌簌往下掉。
    绫烟烟安安静静地走了一会,“方才那位前辈的话,有一点让我比较在意。”
    “你是说,那个只存在传闻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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