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上马车时瞧
    见的卡白的小脸,裴钰安眉心微紧,他往卧室走去,只走了几步,他脚一拐,去了后罩房。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下一瞬,他听见脚步声在房内响起,云郦拉开门,笑说:“春……”顿了顿,她福了福身道:“世子爷。”
    因为病中,本就白嫩的小脸上多出几分惨白,但少女眉眼清丽,笑容温婉,那股病弱的哀颓惨淡气色略少几分,反而多了几分病弱中可怜。
    裴钰安顿了片刻道:“你这几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云郦笑道。
    裴钰安站在门口,沉默片刻,抬眸说:“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厨房做。”
    瓷白小脸漫出笑意,云郦点头道:“我知道了。”
    裴钰安嗯了声,似还想说,这时一阵晚风袭来,夏末秋初的晚风带了寒凉之气,裴钰安锁眉:“回屋吧,我走了。”
    云郦颔首。
    裴钰安转身而走,云郦看着裴钰安,在他走两步后,她突然咳嗽起来,她似想将那咳嗽声抑制住,于是便愈发咳嗽得厉害。
    裴钰安转过身。
    云郦连忙捂住唇道:“世子,咳咳,奴婢没事,奴婢先回房了。”她连裴钰安眼睛都不敢看,说完立刻关上门。
    裴钰安盯着那合上的门,伫立良久。
    等再听见那脚步声远去,云郦闭上眼睛。
    虽时间已经过去了小两年,可只要发生过就有痕迹,而裴钰安根据刘青燕所说,查了几天,却根本对不上。
    她说的时辰地点那日是一群士子诗会。
    “不,不可能。”刘青燕不相信地看着裴钰安。
    裴钰安闭了闭眼:“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查。”
    铜制熏炉中的暖香萦绕在鼻端,刘青燕深吸几口,意图冷静,感情告诉她裴钰安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而前两日陈氏和流鱼所言,似乎堕胎真不是裴钰安的做的。
    可这怎么可能?
    想着,她面色瞬间惨白。
    裴钰安皱了皱眉:“去叫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查结果是怒火攻心,开了安神静心的药便离开了。
    裴钰安面色冷淡地立在床边,刘青燕不像是胡编乱造陷害她,毕竟这对她也没好处,更重要的是她那天的态度显而易见就是认为他是这样一人。
    思及此,裴钰安再度叫人叫大夫,不仅是京城名医,甚至太医都被他叫来了几个。
    但这群人都说世子妃是急火攻心,兼之这段时间郁结于心,略做修养,便无大碍。
    裴钰安挥了挥手,示意人走。
    留燕居来了一串大夫太医的事自然瞒不过其他人,晚上昌泰郡主便把裴钰安叫去问了一番,她虽如今不喜刘青燕,但她终究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
    裴钰安想了下,说道:“无事,就是些小毛病。”
    既无事,昌泰郡主便懒得管她。
    “云郦这几日身体也大好了,你们抓紧时间给我生个孙子才是。”云郦已去裴钰安身边两个多月,若是以前,还是腹中空空,昌泰郡主恐怕忍不住再塞人了,但想到她不顾危险进山去找裴钰安,昌泰郡主觉得可以再多给她些时间。
    刘青燕记忆的情况未明,裴钰安不可能此时给昌泰郡主说和离,既不说和离,便不能提将云郦送走的事。
    他嗯了声,回前院去。
    云郦自然也知晓今日大夫太医都去留燕居的事,在国公府几年,云郦人缘颇好,何况这时国公府也没传令瞒着,稍加打听,便知是刘青燕身体不适,不过并无大碍。
    云郦深吸了口气,铜镜里的脸已无任何病弱之态,肌肤细嫩,眼若春水,眉若远黛,她摸了摸这张脸,然后挑了件粉白襦裙。
    裴钰安刚进书房坐下,闭眼沉思,突然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他半睁眼,云郦笑吟吟的望着他,“世子,奴婢做了些芸豆卷,你尝尝。”
    她将瓷盘放在裴钰安手边。
    裴钰安睁开眼,仔细打量云郦后道:“你的身体好了?”
    “那当然。”云郦笃定地道,说完她担忧地看着裴钰安道,“不过世子今日的气色有些不太好。”
    裴钰安拿了块芸豆卷,闻言抬眸,“有吗?”
    话落,他揉了揉眉心道:“许是今日有些累。”
    “不如奴婢给你按按头吧。”云郦挽高袖口,“应该能让世子舒服点。”
    露出的那截晧腕白赛霜雪,裴钰安当即意图拒绝。
    云郦的指腹却落在头部穴位上,轻轻按捏,一道轻盈水润的桃香顿时来袭。
    裴钰安整个人一僵,“云郦。”
    云郦紧张道:“世子,是不是奴婢的力道轻重不对,你有哪儿不舒服。”她放在他头上的手顿时不敢用力。
    裴钰安闭上眼:“没有,你继续按。”
    就让他沉沦一下,一下便足以。
    第28章 欲迎还拒的第二十八天
    云郦仔细地看了下他的表情,然后力道合适地按摩,一刻钟后,裴钰安叫停,云郦收手,笑着和裴钰安说了几句话,便笑吟吟地退下。
    及至云郦走后,裴钰安望着那盘的芸豆卷,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下。
    旋即,那笑立刻被他收敛,他眉心紧紧皱起。
    翌日开始,裴钰安便安排稳重可靠的扁余去寻大夫,尤其擅长治脑疾的。
    虽不明白刘青燕为何有这些稀里糊涂的记忆,但看病,是一个方向。
    只大夫寻了很多,却没有一人看出她的脑子有任何问题。
    刘青燕立在房间,冷眉道:“我的脑子没病,是你在骗我!”
    裴钰安面不改色:“你可以自己查。”
    刘青燕登时不语,因她已自己派人查过,那日她绝对没可能瞧见裴钰安与人勾结。
    想着,一股燥火自胸膛喷薄而出,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弯刀,阔步而出。
    陈氏已被刘青燕送走,刘青燕的大丫鬟紫柔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做什么去啊?”
    刘青燕没好气道:“练武。”
    等刘青燕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紫柔和裴钰安,眼见裴钰安欲走,紫柔叫道:“世子爷,奴婢觉得世子妃一定是病了。”
    裴钰安扭头看向她。
    紫柔垂眸道:“姑娘这两年,性情大变,不仅对你冷眼相向,做事也无形无迹,毫无章法。”
    裴钰安黑眸幽沉,从前他只觉得是刘青燕流产,导致性情大变。
    可做一细想,一个人不可能变得如此奇怪,刘青燕出生将军府,自幼舞刀弄枪,虽被人诟病不通文墨,但成婚前的她侠义心肠,爱打抱不平。
    但以前的她就算打抱不平也绝对做不出前些日子毫无章法之事,看似打抱不平,其实不分青红皂白,因以前她是个不够聪慧,却通情理的姑娘。
    思及此,裴钰安看向紫柔道:“你家姑娘用的东西可都检查过?”
    “奴婢已经检查过,并无问题。”紫柔答。
    裴钰安按了按鼻骨:“我会继续找大夫。”
    虽太医院的太医和京城名医都来给她瞧过,说没病,可还有许多大夫都没来过。
    只接下来几天,又来了好几位颇有名气的大夫,都说刘
    青燕并无大碍。
    就在裴钰安思考是不是方向想错了时,这日却有了进展,一位年过五旬的大夫给给刘青燕把脉后,便问道:“这位姑娘的吃用之物可否让在下瞧瞧。”
    这位大夫在京城附近名声不显,能来国公府,也是裴钰安想宁可耽搁时间,也不想错过。
    紫柔看了眼刘青燕,忙指挥小丫头将刘青燕平日的吃用之物拿出,给大夫瞧瞧,但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以前大夫也瞧过,没说不对。
    半晌后,大夫检查完毕,紫柔问:“李大夫,可有问题?”
    李大夫拿着刘青燕常吃的镇心丸小玉瓶,摇头。
    紫柔闪过丝失落。
    李大夫却扭过头,目光落在紫檀方桌上那小小的铜制八宝熏炉身上,淡青香烟袅袅升起,“不过单独没问题,合在一起却有问题。”
    裴钰安黑眸幽暗,直直射向大夫:“这是何意?”
    老大夫指了指那香炉,拿起手中的定心丸:“这两样东西用在一起,能让人性情暴躁,思绪混乱。”
    刘青燕脸色忽变。
    紫柔忍不住问:“大夫,那我家姑娘的记忆可和这有关……”
    老大夫摸摸胡须:“自是有关,根据这位夫人的症状加上这来自云南的熏香,老父觉得这位夫人的记忆应是被用了蛊。”
    刘青燕愕然:“用蛊?”
    老大夫叹息一声:“云南有蛊,名忆虫,用则可改人记忆,不过忆虫难得,且就算能改,不过只能改几个片段而已。”
    紫柔匆忙道:“能治好吗?”
    “莫慌莫慌,若真是忆蛊,老夫自然能治好姑娘。”老大夫说。
    老大夫说完,便取了刘青燕的血带走,他得回去研究是否是忆蛊,毕竟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若是,便可以着手制定解蛊手法。
    等老大夫走后,裴钰安问紫柔:“这两样东西是怎么来的?”
    紫柔心中惴惴道:“香是采买的,药丸也是大夫配的。”
    裴钰安眯了眯眼,看向刘青燕道:“我去查查这两样东西。”说着,他补充一句,“若是你不信,也可以自己去查。”
    刘青燕定定的望着裴钰安,他今日一袭紫低团云纹锦袍,乌发以玉冠束,漆眸剑眉,清隽温润。
    她垂下眸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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