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管家想着最新的查探结果,匆匆走进书房,见除陆纷没人后,压低声音说:“公子,有点眉目了。”
    “什么?”陆纷停下拨算盘的动作。
    “根据调查,那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去的方向极有可能是的柳树坡的徐家。”
    “徐家?”陆纷的脸色一沉。
    就在这时,突然有小厮匆匆来禀,说是绸商徐家徐墨递了拜帖,求见家主,且还有极重要的事要说。
    陆纷从书桌前起身,和陆管家对视两眼,而后笑着道:“去请徐公子进来。”
    一炷香后,裴钰安被迎进陆家的书房,他今日穿了一身蓝地图云纹窄袖劲袍,面带微笑,越发衬的他不像是个汲汲于利益的商人。
    陆纷可还记得他向他购买数十石一等茶叶时,那令人佩服的砍价功力,言语的你来我往间,便让他的利润少了两成。
    只虽对寻常商人来说那笔生意不小,但他如今的家资,银两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当时便不甚在意,反而是喜欢这样聪明的年轻人的。
    裴钰安见礼后,陆纷笑着请坐下,小厮端上新出的大红袍。
    陆纷道:“徐贤弟尝尝这新出的大红袍。”
    裴钰安抿了口道:“不错,回味甘甜,香味韵醇。”
    话落,他看向守在房内的管家和小厮道:“小弟有几句私话想和陆兄说,不知……”
    陆纷定定地看了他眼,摆摆手示意侯在房内的人离开,等管家离开,合上门后,陆纷问道:“不知徐贤弟要说什么?”
    裴钰安等了等,似乎是在等管家和小厮走远些,之后他看向陆纷,陆纷长相甚是文雅,其中似有几分女相,有着教书先生的可信温良,可裴钰安却不敢对他的降低戒心,他道:“小弟是想和陆兄再做一笔大生意。”
    “徐贤弟上批茶都还没运回通州,又要买茶?”陆纷的声音有些嘶哑。
    裴钰安似笑非笑地道:“非也非也,我想和陆兄做的是更大的生意。”
    “什么?”陆纷心中一跳。
    “北蛮很欢我们中原的茶。”裴钰安一字一词地说。
    陆纷脸色突然大变,他猛地起身:“徐贤弟!看在你叫我一声兄长的份上,今日这话我就当你没说
    过,你请回吧。”
    裴钰安却突地笑了一下:“上前夜上了陆兄私茶船的人可找到了?”
    陆纷一怔,而后扭过头,直视裴钰安。
    裴钰安眼里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而手上却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盏:“陆兄不要想着杀我灭口,毕竟我既然敢来,便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我死,明日陆兄往北蛮卖茶的行为便会天下皆知,到时候……”
    他优雅地抿了口茶,望着他道:“到时候……满门抄斩。”
    陆纷深吸了口气,死死地盯着他。
    裴钰安又无奈道:“何况我也不是想举报陆兄,大家都是兄弟,有钱一起赚多好?”
    陆纷注视裴钰安良久,最后轻轻地笑了下:“徐贤弟真是后生可畏。”
    及至裴钰安离开后,陆纷坐在太师椅上,颇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书房外响起,而后是陆霁急吼吼地推开房门,“大哥。”
    陆纷静了静心,自椅子上起身,皱眉朝门口走去,“你做什么?”
    陆霁目光在书房里环视一圈:“大哥,徐兄呢?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已经走了。”陆纷说。
    陆霁眼神一下子失落下来,陆纷皱了皱眉头:“你找他有什么事?”
    陆霁揉了揉头,低声说道:“我想问问徐兄……徐姑娘的病好了吗?”
    陆纷眼一眯:“徐姑娘?”
    “就是徐兄的妹妹,她性情活泼可爱,天真单纯。”陆霁的眼神暗了暗,“就是近日身子骨不好。”
    天真单纯?陆纷眼眸微垂,忽而又问道:“徐墨和他妹妹的感情很好?”他是见过徐墨,可从来没见过他的妹妹,只听说他的妹妹和他一母同胞,分家之后便带妹妹一起脱离嫡支。
    “那自然是好了。”陆霁想了想,用了个形容,“就像大哥你对我一般好。”
    说着,他又是颇为不解地道:“大哥,你怎么打听起徐姑娘了?”
    陆纷笑笑:“你徐兄刚刚又找我谈了一笔生意,我想着他既然如此照顾我们陆家的生意,过几日应该请他和他妹妹用顿饭,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陆霁眼睛一亮:“那我也去,到时候徐姑娘的病一定好了,我正好……”说着,他看见陆纷射过来的目光,陆霁
    赶紧低下头。
    而等陆霁走后,陆纷脸上的笑容再度消失,他找来管家,在他耳畔轻语几句。
    是夜。
    陆家书房。
    陆纷深吸了口气,问自密室后出的那人,沉声道:“徐墨真的没问题?”
    那人摇头道:“没问题。”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贩私茶的事?”陆纷冷声道。
    “徐墨不是说了发现的缘由了吗?”首先便是他发现他对于上万两银子的买卖都无动于衷,引发他的怀疑,再加上江州最近的私底下的传言,便开始偷偷打听,那人叹道,“他的确胆大心细。”
    陆纷深吸口气。
    那人看着他,道:“你也不必担心,反正徐墨本也和北蛮人做生意,只他做的朝廷允许的布匹生意,既如此,他在北蛮有自己的人脉,我们和他合作,说不准还能多赚些银子。”
    陆纷一听,震惊地瞧着虽上了年龄,但依旧风度翩翩的那人,拿起手边的茶盏向他砸去:“江见寒,你要那么多银子你花的完吗?”
    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反应不及时,茶盏自他的耳鬓划过,他倏地起身怒道:“陆纷!”
    陆纷压了压怒火道:“万一他反水怎么办,若是他别有居心怎么办?若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办?”
    江见寒冷声道:“我虽只是四品知府,但我背后那位大人可两品大臣,颇得帝心,若他不是真心实意想赚银子,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陆纷苦笑一声:“但愿如你所说。”
    江见寒见他语气里带着悲凉,沉默了下,最后承诺道:“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听到他那么说,陆纷倒是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又才道:“过几日我便去见见他妹妹,如果他的妹妹是他的弱点,便也不用怕他。”
    江见寒闻言赞同道:“他来江州经商都要带妹妹,想必心里是极为看重她的。”
    及至江见寒离开后,陆纷沉默半晌,起身拉开八宝阁后的暗闸,两巴掌长的暗格缓缓打开。陆纷拉开,他取出账本翻开,一笔又一笔让人心惊的流水皆记录在册。
    陆纷静立半晌,将东西重新藏好。
    走了这条路,回头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几日,陆纷倒是守信,便
    开始带裴钰安做私茶,但却也很保守,关键环节将他摈弃在外。
    但进了内部,即使是是内部边缘,也能接触许多以前无法接触的人。
    比如这夜,裴钰安将几十石私茶运进船舱,便站在夹板后和船手头领闲谈:“朱兄,此去北方危险重重,也就你有本事,多年不出问题。”
    朱弹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武功不凡,管着大船数十武士,算陆纷半个心腹。
    朱弹拍拍胸口道:“可不是老子厉害!虽说有那位大人保驾护航,不用怕官府的人但若是没有老子厮杀江盗,咋们的船也不能安全。”
    裴钰安仿随意问道:“不知将来弟弟可能沾朱兄的光,能得见那位大人?”
    朱弹闻言,拍了拍裴钰安的肩,“贤弟,你好好表现,将来总有见大人的时候。”他打量裴钰安一番,又道:“那位大人就喜欢你这样胆大心细的年轻人。”
    陆纷自船舱走出,便见裴钰安和朱弹相谈甚欢,他眼一眯,笑着往前道:“你们在说什么?”
    裴钰安转身道:“在说那位大人的喜好,不知陆兄何时能为我引荐引荐。”
    他不遮不掩的态度倒是让陆纷一怔,而裴钰安深知身边这人经不住陆纷的打探,那何必遮掩,反正他如今就是个努力上爬的商人,不必遮掩野心,说不准还能让陆纷少点戒备心。
    陆纷笑笑:“这事不急,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给徐贤弟说。”
    “什么事?”
    “后日我在居月阁设宴,徐贤弟可要带着徐姑娘赏脸。”陆纷道。
    裴钰安脸色不变:“家妹性情内敛,怕是不便见人。”
    “可我听陆霁说,徐姑娘天真可爱,十分讨喜。”他话一转,目光沉沉望向裴钰安,“徐贤弟,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该不会连这一面都吝啬吧?”
    裴钰安看着陆纷的神态,轻笑一声:“既然陆兄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
    夜色中,两人四目相对,看似不动声色,却似乎都想要看清对方的心。
    既答应陆纷带云郦赴宴,裴钰安当夜回去,天色已晚,便第二日清晨才和云郦说这件事。
    “我应该让你继续称病的。”裴钰安道。
    云郦摇摇头:“若是陆纷想要见我,总能寻到
    别的理由。”云郦好奇地看向裴钰安,“不过他为什么会想见我?”
    裴钰安定定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此时两人是在云郦院中的凉亭里,她这间院子不是这所宅子里最大的,却是最精致的,亭台楼阁,扶疏浓阴,雕梁画栋,就连翘角凉亭四周还垂着葛纱帐,微风轻拂,帐幔低垂,倒影在帐上的人影也轻轻摇晃。
    “世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云郦摸了摸脸,狐疑道,“莫不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拿手背蹭了蹭脸。
    裴钰安端起石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入口后,才发现茶是热的,他皱眉道:“陆霁说你天真可爱,甚是讨喜。”
    云郦一怔,旋即心情愉悦地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你很开心?”潭目直直射向云郦,裴钰安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云郦颔首:“有人夸我当然开心。”
    裴钰安放下茶杯力道略大,他淡淡地道:“是吗?”
    云郦佯装不知他那点不畅,笑吟吟地问:“世子,他定的什么时候赴宴?”
    “后日晚间。”裴钰安垂下眸说。
    “世子放心,后日我一定盛装打扮,不落徐大商人的颜面。”
    云郦今日不出门,便穿着一身常见鹅黄色对襟交领襦裙,款式简单,颜色素雅,无甚花纹,只是穿着较为请便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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