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郦,你真的想好了吗?”
    云郦脚步微凝,她沉默片刻,没回头,就站在原地低低地应了一声。
    此时暮色已暗,厅内掌等,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裴钰安垂下眼眸:“我知道了,你走吧。”
    云郦迟疑了瞬,然后缓缓往外走去。
    裴钰安手握紧了圈椅扶手,等云郦的脚步声彻底在耳膜中消失,他才抬起头,看着空荡孤寂的屋子。半晌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云郦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的,扁余驾车送她,长顺街距离国公府驾车需要小半个时辰,是闹中取静的地方,出了长顺街,四周都是各式各样的商户,可长顺街内,街道宁静,杨柳高高垂下。
    马车在新宅前停下。
    这宅子并不大,是个两进小院,但玲珑精致。
    扁余和另一个护卫将云郦的东西搬进去,又道:“云姑娘,你一个女子独居不安全,要买两个丫鬟仆妇吗?”
    一个女子的确不太安全,云郦想了想:“等我安顿好了就去寻个作伴的人。”
    “你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在下安排。”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很麻烦你了。”云郦连忙笑着拒绝。扁余安排的人说不准就是裴钰安的眼线,她能要才怪。
    “不过是举手之劳。”扁余接着道。
    “那也不用劳烦扁余公子。“云郦像生怕再麻烦他,她笑了笑,“我总要学着处理我自己的事。”
    云郦拒绝态度明显,扁余不好强求,他道:“那这两日让翠屏陪着你?也安全些。”
    见云郦似乎又要拒绝,扁余道:“世子吩咐了,让属下定要妥善安排,若是云姑娘出了何事……”
    安全重要,云郦刚刚只是基于人设推辞,现在自然应好,然后她看着翠屏道:“那只好辛苦她几日。”
    扁余这又才告退,云郦则和翠屏收拾了下屋子,不过这屋子昨日才彻底收拾过,并没有需要整理的地方,只是寻好卧室,将行李规整一番。
    厨房用具也一应俱全,这之后,云郦上街亲自买了些食材,别说,云郦虽然下厨多,但食材都是国公府采买的,这样拎着篮子买菜倒是许久没有,她买菜回去,做了三菜一汤,权当乔迁之喜。
    第二日,她便买了个小丫鬟,小姑娘叫翠丫,大概十四五岁,长得非常结实,性格憨厚,饭量忒大,但力气也比寻常姑娘大。
    但有了她,翠屏还是又住了一夜,第二日才离开了长顺街。
    是夜,扁余则向裴钰安汇报道:“云姑娘附近已经安排了护卫,这段日子不会出事。”
    然后便是云郦今日做了什么。
    至于那个新买的小丫头,他倒是提了一嘴,如果能给云姑娘安排自己的人自然更好,可她买了丫头,倒也没必要去收买她,一是那小丫头性格实,指不定就露马甲,二是他安排的人已经能够知道云姑娘的所有行踪。
    裴钰安摩挲着小香囊,等扁余汇报完,他问了句:“她心情如何?”
    扁余窥探了下自己主子的神色,斟酌地道:“许是刚离开国公府,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裴钰安握紧香囊,看了扁余一眼,扁余面不改色。裴钰安挥手,让他退下。
    等他离开后,裴钰安起身去了后罩房,房间虽空荡不少,但屋子里依然有股淡淡的清甜桃香,裴钰安唇角微勾,然后走向床畔。
    最多三月,房间主人就会回来,且再不离开。
    翠丫来的翌日,云郦亲手做了很多点心,分给街坊,加上云郦有意搞好关系,一来二去,便在长顺街认识了几户可以来往的人家。
    云郦在小寡妇和大姑娘中,犹豫了下,告诉大
    家她是来寻亲的外地人,但亲戚不可靠,便搬出来住了。
    云郦长得清秀温婉,正值好年华,性格温柔,会读书识字,又能做得一手好膳。
    当和某些值得交往的街坊相熟后,便有热心肠的人关心起了云郦的婚事。
    云郦一怔。
    那嫂子笑道:“秀秀,你年龄也不小了,十七八岁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云郦却沉默下来。
    那嫂子疑惑道:“你这是害羞了,你父母不在,终身大事,更要考虑好。”
    “林嫂子,多谢你关心,但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这是为什么?”
    “我以前有个未婚夫,他刚离世两年,我想再等一年。”
    林嫂子皱了皱眉:“再等一年你就十九了,何况你们又没成婚,你为他守上两年已经足够。”
    云郦笑笑: “好了,林嫂子,我们先不说这件事了。”
    但云郦虽然这么说,可对她示好的男子反而更多,一是云郦本身就是个极美貌的女郎,二是家资丰厚,最起码人家在京城能置办得起宅子,三则是愿为未婚夫守节三年,可知重情重义,再者说市井间的男女大妨不厉害,还有许多妇人摆摊做生意,所以遇见心仪女子,帮着做事偶尔巧遇再正常不过。
    不过凡是有男子示好,云郦动作坦荡,从不给人遐想之机。
    如此一来,有些人倒是知难而退,有些人则迎难而上,其中让云郦最印象深刻的,就是住在长顺街尾,家中开武馆的孙武。
    这日,扁余又低着头,小声地回禀道:“云姑娘今日卯时六刻上街买菜,巳时陈家妇人带着其子前往,在云姑娘小院停留一个时辰,黄昏,云姑娘和翠丫上街散步……”
    他顿了顿。
    裴钰安盯着他。
    扁余硬着头皮道:“那位孙武佯装偶遇,和云姑娘交谈了片刻。”
    他话落,赶紧道:“不过云姑娘很注意和他保持距离,不过几句话就离开了。”
    裴钰安脸黑了黑。
    又是一早,云郦上街买菜,拎着篮子往回走的时候,她往后看了眼,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寻常。
    云郦低下眸,这都半个月了,她还是拿不准是裴钰安派了人监督她,还是她多疑。
    若是前者,计划就该变一变了。
    想着,云郦开始揉脑袋,时不时摸摸小腹。
    等到了午后,性子慢的翠丫终于觉察到不对,皱眉道:“姑娘,你不舒服吗?”
    云郦虚弱了笑了笑:“还好。”然后没让翠丫去请大夫。
    三月底的微风温暖宜人,桃花正当浓时,黄昏时,云郦坐在院里躺椅上,膝盖盖着条毛毯,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
    这书她是不爱看的,但裴钰安以前老拿着这本书,云郦便决定也学一学。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翠丫赶紧起身去开门,云郦起身道:“翠丫,是孙大哥来了吗?”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
    孙大哥?裴钰安刚到门口就听见这个称呼。
    云郦走到门口,待看到来人,眼底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惊讶:“世子,你怎么来了?”她说着请他进来。
    “今日官署无事,想着你搬家也有半月,就来看看,你近来过的怎样?”裴钰安入内道。他扫了扫这这间院子,院子风景精致,可曾经精致里带着冰冷,如今桃树下的摇椅,石桌上的茶壶茶杯,还有院里的木桶扫帚,增添了许多温暖烟火气。
    裴钰安在石桌前坐下,云郦给他倒茶。
    裴钰安扫她两眼,云郦脸色略有些苍白,他道:“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云郦放下茶杯,摸了摸脸:“有吗?”
    她不在意地道:“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
    裴钰安再问:“找大夫了吗?”
    云郦笑了笑:“一点小问题而已,哪里用找大夫。”
    裴钰安定定地看了她几眼,径直扭头吩咐道:“扁余,去找个大夫来。”
    云郦一惊,“世子,我其实现在已经没觉得不舒服。”
    裴钰安不赞同:“你可不是大夫。”说着他又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扁余,“还不快去。”
    扁余闻言,赶紧走了。
    两刻钟后,扁余寻了位大夫来,云郦伸出手,老大夫细细把脉,接着道:“这位姑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至于今日上午偶感不适,许是休息不好。”
    老大夫可不是扁余随便找的,而是在京城有名的名医,裴钰安提前就把人备好了。
    听老大夫如是说,他松了口气,等扁余送走大夫,云郦笑笑地看向裴钰安,“世子,我就说没事吧。”
    康健总归是件好事,裴钰安点头附和,又看着云郦,状似随口道:“刚进门就听你叫孙大哥,孙大哥是谁?”
    云郦微愣,细细地看了看裴钰安的脸色,“就是我们这巷子里的人。”
    “你们很熟稔?”裴钰安漫不经心地问。
    云郦双手捏着裙摆,状似不安,片刻后,她低声道:“他为人热心,所以关系不错。”
    裴钰安垂下眸,遮住眸中暗色,然后他换了个话题,“这几日意朵还经常问到你。”
    “三姑娘?”云郦眼神微怔。
    裴钰安道:“过几日我带她来看你可好?”
    云郦低下头,略做迟疑,接着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这个答案在陪钰安的意料之外,他神色微凛。
    云郦安静片刻,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奴婢走了,三姑娘起初会经常问起奴婢,可她过几个月,她就会渐渐忘记奴婢,就像奴婢去江州那次一样,三姑娘的丫鬟说,三姑娘刚开始每天都问我,后来就渐渐少了。”
    她深吸了口气,朝裴钰安挤出笑来:“我既然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三姑娘,与其让三姑娘时常叨念奴婢,不如索性忘了奴婢。”
    说完,她似下定决心一般,攥紧拳头继续道:“还有世子诸事缠身,也不必来探望我。”
    裴钰安脸上的笑容微变,指腹一点一点轻敲膝盖。
    云郦跟着道:“世子有这个时间,不如陪陪夫人,三姑娘。”
    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牢,裴钰安呼吸不畅,他定定看她半晌,方才能开口出声:“郦郦,你还真是为我们着想。”
    云郦嘴唇微动:“我……”她唇张又闭,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
    裴钰安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想说什么?”
    云郦眼睫轻颤,最后她低下头,小声地说:“天不早了,长顺街距离国公府也不远,世子早些回去吧。”
    她现在真是巴不得离他远些!难不成她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裴钰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眸光深沉难辨。
    云郦垂着头,一眼也没看他。
    久久的沉默后,裴钰安轻轻地问了句:“云郦,你真希望我能离你远些?”
    云郦双手交缠,她思考半晌,轻声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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