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平伯沉默了一阵,像是彻底妥协了,说道:“嫁到镇北侯府也比在宫中熬到二十五岁好。折戟书生的名声虽然不好,但你是万平伯府的人,想来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是日后日子实在难过,我会奏请皇上,请皇上应允你与他离和。”
    万平伯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冉凝想的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的父亲能否真的这么做。她觉得让她忍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若与镇北侯府闹得不愉快,她的父亲恐怕只能被迫站队了,这可是她父亲最不愿做的事。
    “父亲放心,女儿有分寸。”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挑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应付了。
    “嗯。婚事我会与你母亲一同操持,你不必担心。”若非赐婚,若非对象是镇北侯嫡孙,万平伯按理是不必操持这些的。
    “是,多谢父亲。”冉凝应道。有父亲在,想来嫡母也不会克扣她什么。
    原本冉凝是准备在家中吃完晚饭再回宫的,但因为冉筱不留宿,府里的晚饭菜品被调到了午饭。这样新婚夫妻俩吃完饭就可以早些回去照顾身体不适的沈夫人。
    冉筱从赵氏房里出来,脸色比来时好了一些,但若仔细看,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只是谁也不会多问,权当是她想家了。
    午饭过后,冉筱少留了一会儿,便跟沈琏一起离开了。沈琏一直没找到单独跟冉凝说话的机会,面上有些不甘,却也无法。
    赐婚的事虽让人意外,但俞氏和冉姌也都没多问什么,俞氏也没有因为冉凝因赐婚会嫁到冉姌前面而感到不高兴,似乎是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
    小睡了一会儿午觉,冉凝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准备回宫了。这次她没让府上的轿子送她,而是带了碧竹一起出门,准买些有名的点心带回宫中给卓司乐和邹堇月,然后再让碧竹自己回府。碧竹这阵子在府上估计也待闷了,冉凝不愿苛待于她,正好时间还早,就带这小丫头出来走走。
    一路上,碧竹叽叽喳喳地跟冉凝说着城中最近新开的铺子,或者哪家铺子又新出了什么点心,这些一般负责采买的人会买回府上供主子品尝,冉凝在府上的时候,送来的东西会分几块给碧竹,现在冉凝不常在府上,她的份例自是没有了,碧竹也只能看着别人吃,自己尝不到。冉凝知道碧竹并不是贪嘴的人,但她向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碧竹,所以在这方面格外不愿委屈了她。正好今天有空,多买一些让碧竹自己带回去尝尝鲜。
    在两人快要走到点心铺所在的那条街时,一辆马车突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车速不快,也没有惊到她们,显然并无恶意。车上的小厮跳下来,恭恭敬敬地给冉凝行了礼,才说道:“三姑娘,我家主子请您上车到沁霄居一叙。”
    冉凝微微皱了皱眉,问:“你家主子是?”
    此时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边,车中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钟公子。
    今天这辆马车和上次送她回府的那辆不同,所以冉凝一时也没有认出来。钟溯突然来找她,让她有些意外,可即使意外,有些礼仪还是不能废的。
    冉凝左右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又抬头看向车中的钟溯,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此时路上的人正多,她一个姑娘家,即使已经赐婚,也不能随意上了未婚夫君的马车,这于理不合,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钟溯似乎不需她多言,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直接下了车,对冉凝道:“上车。”
    冉凝并不明白他下车的意图,不解地看着他。
    钟溯也不准备再给她发呆的机会,双手一托,将她托上了马车。
    冉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用,就已经坐在车厢边了,想到刚才的举动,也是顿时红了脸。就算她在琴铭馆时认识了不少才子,可都是以礼相待,绝无半□□体接触的。
    碧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家姑娘被抱上了车,不过看冉凝的意思似乎与这位公子认识,并没有呵斥,她便老实的没有开口。不过心里也在琢磨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脸红的冉凝,钟溯的心情似乎不错,说道:“沁霄居离这儿有些距离,你乘马车过去。”
    冉凝刚想开口问“那你呢”,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将话咽了回去。
    钟溯也没多说什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碧竹瞪着大眼睛,张着嘴,一脸惊诧的样子,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咻”地一下就消失不见的。
    钟溯先一步离开了,但小厮并没有跟着离开,只微笑着对冉凝道:“三姑娘且进去坐好。”随后又对碧竹道:“这位姑娘也请上车吧,咱们这就去沁霄居。别让主子爷等急了。”
    都已经坐上来了,冉凝也没矫情,转身坐到了车内。碧竹见冉凝没反对,也跟着上了马车。小厮放下帘子,坐到了车前。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就慢慢跑了起来。
    冉凝到达沁霄居的时候,钟溯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她了。小二带着冉凝上了楼,小厮和碧竹都在外面候着,只有冉凝一个人走了进去。
    钟溯已经点好了点心和茶,沁霄居最有名的并不是酒菜,而是这些点心,据说店家的祖上曾经是宫中的御厨,专做这些点心的。这里虽有名,但冉凝却很少来,不为别的,只是价格太贵,她每个月的份例就那么多,也不像两位姐姐那样有娘亲补贴,自然是要省着用的。
    “坐。”钟溯指了指他旁边的位子。
    冉凝点点头,坐了过去。
    钟溯为她倒了茶,才说道:“上次在御花园见到,沐一并未说我名字。但不知今日你猜到没有?”
    “嗯,你是钟溯。”到了这个时候,冉凝也无必要装傻。
    “是。”钟溯喝了口茶,说:“赐婚的旨意已下,皇上今日又封我做京卫指挥使。日后若无大的战事,我想必是不会离京。”
    钟溯已经是昭武将军了,现在又封了京卫指挥使,可谓是隆宠。一般来说,只有皇子和公主在赐婚时才会晋一晋位份,钟溯只是贤贵妃的侄子,却能在保留原官职的基础上得到新官职,且又都是有实权的,着实不易。
    “恭喜。”冉凝向他道贺,毕竟封官是喜事。
    钟溯看着冉凝,问道:“我邀你来只问一件事,你是否愿嫁我,无关赐婚,只问真心。你若不愿,我便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冉凝也没想到钟溯居然是来问她是否愿意嫁他的,心下有些尴尬。抛开折戟书生的名头不提,就她这几次与钟溯的接触过来,她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在初见他时有一些惊艳,所以圣旨送来后,在她猜到钟溯应该就是那位钟公子时,心下倒是平静了许多,似乎并没有太多顾虑就接受了这件事,也从未想过反对或者逃婚之类的。不过这些话,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直说?
    见她表情平静,耳朵却泛了红,钟溯微微笑了笑,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冉凝不说是一回事,表个态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一声,“嗯。”
    即便她声音小,但钟溯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重要的事问完了,钟溯也像是放松了几分,问道:“你这是要回宫还是要到别处去?”
    “回宫,向礼乐司请假到今晚。”冉凝也松了口气,耳朵还是红的,但已经愿意多开口说些话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走的哪条路?”她很好奇钟溯怎么这么巧就找到她了。
    钟溯也没准备隐瞒,说道:“我派了人在你府上周围盯着,你出来他们便向我回了信。”
    “原来如此。”这种事冉凝也不能指责什么,毕竟钟溯的人也没有打扰到她。
    钟溯将点心往冉凝这边推了推,说:“婚事是我姑母向皇上求来的,之前她问过我一回,然后与我父亲商量了一番,就将事情定了。”
    冉凝拿了一块点心,但并没急着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师,即便出身伯府,也不会引起贤贵妃娘娘的注意才对,为什么娘娘会选中我?”
    “别问。”钟溯似乎并不准备向她解释,只待她自己去猜的样子,说道:“若是别人,我也不会同意。”
    冉凝突然心中一跳,心跳也随着这错乱的一拍跳得快了许多。情爱上的事她懂的并不多,但这一刻的心跳让她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画本中所说的“心动”吧,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后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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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相谈
    第17章相谈
    抿了抿嘴角,冉凝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换了话题,问道:“我进宫后要去贤贵妃娘娘那里谢恩,不知道要带什么礼合适。”
    按规矩,她是要尽快找时间去谢恩的。这与愿意与否无关,皇上下的旨意,都必须心存感激的接受。所以冉凝必须尽早去谢恩,以示对圣意的重视。
    “姑母什么都不缺,你人到便好。”钟溯是了解自己这位姑母的,费心为自己求了这段姻缘来,只要冉凝愿意,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其实姑母和父亲这么快商议好,选定了冉凝,并立刻求了旨意,也是经过各方面的了解,觉得冉凝是最合适的,万平伯府是最无害的,冉凝又没有复杂的亲戚关系,日后的麻烦也会少一点。虽说他想娶冉凝,并没有拿冉凝当棋子的意思,但冉凝如果与他成亲,就是入了这个局,成了他们镇北侯府的一枚棋子,而他,何尝不是一枚棋?只是他并不是等着被吃掉的那个,而是想方设法吃掉别人的那个。
    “好。”冉凝也觉得没什么特别可带的,除非有贤贵妃娘娘特别喜欢的东西。否则,像吃食一类即使带进宫也不敢进献,毕竟是外面的东西,万一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饰物一类,宫中的东西肯定都是极品,外面的这些,怎么可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所以一般敢送东西进去的,要么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之物,要么是母家送上的。
    钟溯对这些点心似乎并没有兴趣,只有冉凝一个人在用。冉凝也没吃太多,点心不能当饭,这是老万平伯在的时候就一直教育她的。所以她只吃了几块就停下了。
    因为冉凝要进宫谢恩,宜早不宜迟,所以钟溯也没多留她,让刚才的小厮通知车夫,将马车驾到门前,送冉凝回宫。
    “那你呢?”冉凝问。马车送她,那钟溯就势必要自己走回府上了吧?
    “晚一点,都沐一会过来。”钟溯回道,“我和沐一从小就认识,还有一位,改日介绍你认识。”
    冉凝点点头,也没细问。
    “你若想买什么,让车夫直接驾车去就好。我这边不急。”钟溯看着冉凝,说:“之前的凶杀案涉及到你,还有礼乐司的乐卿。听闻她对你的态度并不好?”
    冉凝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最多只是不让我出风头罢了,并没有暗地里为难于我。被害的是她干女儿,她心情抑郁也是情理之中的。”乐卿对她的确并不好,但也未触及她的底线,所以她对乐卿并没有特别大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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