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孟辞接过。
    江憺低首进去了,他说,“助眠药。孟大将军太聒噪了,还是多睡一些的好。”
    孟辞:这厮……
    第14章 牵着手
    江憺进来,齐叔晏抬起眼睛,两人默然地看了一会儿。
    齐叔晏看见了江憺手里的锦囊,他示意江憺过来坐。江憺看着闽钰儿枕着齐叔晏的手,正睡得沉,不仅勾起嘴角笑了笑。
    说不清是打趣还是什么。
    “过来罢,无碍。”齐叔晏知道,闽钰儿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
    江憺过来了,他坐在闽钰儿旁边,低头,直接掀开了男人的衣襟,看着他胸腔上的伤口:
    “这里不利于你养病。伤口已经恶化了。”
    齐叔晏一时没说话。江憺手下没停,拿出锦囊里的药,从容缓缓地替他敷上。
    “什么时候回去?”他又问。
    “应该快了。”齐叔晏看着闽钰儿的的侧颜,长长的睫毛投射下一方阴影,心里不知怎么了,隐隐翻动起来。
    “殿下。”江憺抬头,“时间不多了。到时候,别说孟辞,就是这个小公主,你也瞒不过去的。”
    “没想过瞒她。”男人颔首,“她还小,还没长大。”
    “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她。”
    “那孟辞呢?”江憺收拾了东西,替他把衣衫盖住,系上扣子。
    齐叔晏一时陷入了沉默。
    “还有多长时间?”他问江憺。
    “不到两年。”
    “够了。”
    “可……”江憺还没说话,旁边的闽钰儿就嘤咛了一声,似是不盖被子有些着凉。
    两个大男人霎时安静下来。
    江憺看齐叔晏,齐叔晏无奈,只得从旁边扯过一床薄被,盖在闽钰儿身上。
    女人歪头睡着,手还紧紧攥着齐叔晏的手,齐叔晏轻轻抽了抽,没抽动,只好作罢。
    江憺看这架势,两人似乎是要这么纠缠一晚上了,“不把公主送回去?”他问。
    “就在这里也无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憺沉默了一晌。齐叔晏待闽钰儿,竟是这样的耐心么?
    可能也是齐叔晏一贯个性如此。在此之前,他身边都不曾有过女人陪着,唯一一个有点接触的,还是闾丘越。
    可闾丘越也只是被他封了县主,在宫里款待了两日,剩下的就再无瓜葛了。
    这么看……他竟是也不知道,到底齐叔晏待闽钰儿,是怎样一种感情。
    齐叔晏看着闽钰儿入睡,幽黑的眸子静静凝了好久,而后才说:“孟执监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江憺点头,“尚可,和之前一样,整日在玉鼎阁里,极少出来。”
    齐叔晏眸子有些暗,他手指捻了捻闽钰儿的头发,用了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语调,低沉沉道:“江憺。”
    “让孟执监不必研究了。我这蛊毒,应该是无药可解的。”
    江憺一愣。
    齐叔晏道:“我很是清楚,你也不必安慰我。几百年来都无药可解的蛊毒,要想一时之间破解,绝无可能。”
    男人话里是难得的寂寥。
    是了,他从小被送去千檀寺,远离尘俗,在至清至净之地潜养身心,不是为其他的,就是因为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歹人下了无药可解的蛊毒。
    齐叔晏的命运从此被烙下重伤,他记忆里的日子总是陪着青灯古佛,和观外的桃树。道馆的主持秉着《思源经》,从小教他清养身心,却从未教他怎么在明知自己命途走不到头的情况下,还要有一副圣人的体恤模样,无恸可摇,无坚不摧。
    这大概是世上最心酸的事。他的路从来不是自己选的,却被动地承受了一切压力,和切肤之痛。齐叔晏的背后,是他的大齐,万里江山。
    江憺自然知道这些,他的爹是从小照顾齐叔晏的太医,半辈子的努力几乎都花在了齐叔晏身上,而现在他也走上了这条路。
    知道的人,除了齐叔晏的亲叔叔,还有一个孟执监。
    孟辞却是不知道的。他那样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很难说会做出些什么来。
    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江憺才站起来,男人放下了衣袖,他清清然地看着齐叔晏:
    “殿下的命,不是谁说拿走就能拿走的。”
    “臣过去一直守着殿下,将来也是,无论什么,臣先替殿下挡着。待臣的枯骨被碾做湮粉,殿下再谈这件事。”
    “在此之前,殿下须得好好活着,也必须好好活着。”
    第15章 红帐
    闽钰儿下半夜还是醒了。她醒的时候,江憺已经退了出去,齐叔晏没睡,半倚在塌上,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地翻动一卷册子。
    她睁眼,稍稍动了动,身上盖着的薄被子就掉下去了。
    男人手下顿时停住,“醒了?”他低头问。
    闽钰儿反倒揉了揉眼睛,“你也醒了?”
    “嗯。”
    “你……你还好吗?”她眼睛不由自主往男人胸前看去,衣衫半开,她隐隐地看到了白色的纱布。
    “好多了。”
    齐叔晏抬手,把衣服盖上。闽钰儿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睡了这么久,她一直觉得自己垫着什么东西,低头去看时,发现是男人的胳膊。
    她一直抓着齐叔晏的胳膊,睡了一晚上?
    “我……”,闽钰儿一个趔趄,顿时弹起来,“是不是压到你了?”
    “是不是压麻了?”她脸色刷的变红,齐叔晏看见,暗自垂了眼皮,语气闲散,“还好。”
    “你又不重。”
    闽钰儿暗自念着,上次也是撑不住,在齐叔晏榻边睡着了,可一觉醒来已经回去了,怎么这次没回去成?
    “公主?公主?”外面有个嬷嬷过来打探了,她昨天被孟辞忽悠走,男人只说闽钰儿和齐王殿下有事相商,要不相干的人都让一让。
    如今一晚上过去了,再怎样,也要把闽钰儿接回来了。
    闽钰儿想的出神,一时没有听到。齐叔晏见她呆呆的,不由得碰了碰她的袖子:“公主?”
    “来接公主的人来了。”闽钰儿一个激灵,抬眼就撞见了男人深邃的眼眸。
    齐叔晏脸还是白的,和昨日相比,只恢复了点精气神,看起来却仍是沉稳有据的模样,他说:“昨日,多谢公主照顾了。”
    闽钰儿忙摇头,她能照顾什么,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我不行的,我什么忙都没帮到。”
    这是实话,齐叔晏却不知为何,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点笑意。
    他笑,闽钰儿就愈发迷惑起来。而后看见男人低垂的眉,修挺的鼻梁,在柔和的光晰里竟是格外的好看,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这真是道观里养出来的?怎么轻轻一笑,比那专门调养出来的小倌还要勾人?
    闽钰儿在心里迅速给了自己一耳光。齐叔晏是什么人,小倌哪里能相提并论?
    “哦,好的。”她说的心不在焉,“我听到了,我现在就走的。”
    女人出去时,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丝毫不知齐叔晏盯着她的背影,默然地看了许久。门前的侍卫抱着她的兔子站了一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闽钰儿瞧见兔子的红眼睛,顿时心生欢喜,抱了过来。
    “公主。”嬷嬷进来,看见闽钰儿还在圈着兔子的耳朵玩,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了,是爹让你来找我的?”
    “这倒不是,齐国昨夜又来了人,主公现在没空。只是敏敏郡主……”
    一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闽钰儿就顿时烦躁起来,“她又怎么了?”
    “敏敏郡主昨天夜里来了公主殿上,一直哭闹,闹到了半夜。说什么……”嬷嬷住了嘴,眼神往里间瞥了一眼。
    “她说什么了,你只管大胆说就是。”真是反了天了,这里还是北豫,闽钰儿是北豫唯一的真正公主,真要算起来,她敏敏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她家里撒野?
    “郡主说,齐国的孟大人和公主联合起来,一起欺负她,她要来找公主要个说法。”
    嬷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孟大人?是孟辞么?
    女人心道敏敏真是蠢得很,要是孟辞有意为难她,哪里还轮得到她闽钰儿出手。
    光是孟辞一个人,就足够把敏敏玩转几百遍不带重样的好吗?
    “她哭多久了?”
    “也没有一直哭,就是闹脾气,闹了半夜了。”
    “没给我爹说?”她又问。
    嬷嬷也拿这个郡主没办法,“主公昨夜的宴席才散,我们不方便前去打扰,何况是郡主……”
    说到底,也是两个小姑娘的事情。嬷嬷不想她们两个撕破脸,到时候事情越闹越大,还不如私了,这才忍了半夜,天一亮就来找闽钰儿。
    闽钰儿皱眉,“走,我们去看看她怎么闹脾气。”
    这边,敏敏见闽钰儿和齐叔晏两人相处了一夜,是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哪里,心里不由得冒了火。
    孟辞还当着她的面,把齐叔晏送给她的红狐摔死了!敏敏整个人都恼的厉害,大半夜闯到闽钰儿的殿里,就开始哭闹耍脾气。
    闽钰儿回来了,还在门口,就听到敏敏在哭,“妹妹不给我一个公道,我就不回去了。”
    “这天下,都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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