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温柔的女人,是大囡两辈子幼年除了阿娘妹妹唯一的温暖,她一直铭记在心……
    就在此时,柔姬的房门突然被撞了开,跑进来的是小囡还有柔姬的婢女小桃。
    小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说不出来话,小桃结结巴巴道:“小囡、小囡说,月姬好像不行了。”
    大囡的脸一瞬间便得煞白,终于来了吗?
    柔姬也满脸凝重,顾不得要避讳什么,拉着大囡便往月姬房里疾奔而去。
    *
    月姬虚弱的躺在榻上。
    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此时神情极为安详,从来枯黄的脸色变得苍白而虚弱,那跟随她已久的咳声似乎也奇异的消失了。
    大囡知晓这是回光返照。
    大囡知晓月姬会不久于人世,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却没有想到月姬会在这个时候将要离开。
    她愣愣的回首望了望窗外,天色很阴,却没有下雨。她明明记得她娘是死在一个雨天的。可她也记得上辈子她娘临死前,也是这副模样。
    小囡一面哭着,一面嘴里不停的控诉,“都是你将阿娘气的,都是你……”
    大囡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昏睡不醒的月姬。
    柔姬也似乎看出了不对,挣扎了一会儿,便让小桃去禀伶院管事仆妇了,寄望能请个大夫来为月姬看上一二。不过她知道这个可能很小,早年月姬不是没病过,却从未有人给她请过任何大夫。
    倒是小囡从小因体弱,管事给请过几回大夫,但该给的诊金一分都不能少,月姬多年攒下的一些积蓄,也为之耗尽。
    不得不说这些世家仆人们都极会做人做事,行事从来让人无可挑剔。
    很快,那名管事仆妇便来了。
    她四十多岁的模样,体态微胖,一脸严肃,给人不怒而威的感觉。
    大的如今昏迷,两个小的也不顶事,柔姬只能撑着笑脸,好声好气与管事仆妇说情。
    “莫大娘,您看这情形,两个孩子都吓哭了,我听到动静便过来看看情况。月姬如今这副样子,您看是不是能给她请个大夫来,诊金的话,我先帮忙垫着,总归来说也是在一处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她也是个可怜人。”柔姬一面说,一面用衣袖拭着同情的眼泪。
    莫大娘上前看了看月姬的情形。
    月姬此时气息微弱,仿若只要一阵风便能将其吹灭。莫大娘复杂的看了柔姬和大囡小囡一眼,面露难色:“柔姬,你知晓的,别为难我。”
    “可……”
    柔姬还想努力说服,蓦地听到一声碎响,抬眼便看到大囡额角冒血,脚边碎了一地的粗陶碎片。
    “这样可以了吗?”大囡声音低沉的吓人。
    ☆、第7章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这孩子!”莫大娘摇头叹息,跺了跺脚,“罢了罢了,你们等着。”说完便急急往门外去了。
    “大囡,你这又是何苦呢!”
    柔姬冲了过来,赶忙从袖子里抽了帕子去按住大囡的额头。
    “柔姨我没事,不这样,她不会松口去请大夫的。”
    柔姬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自然清楚大囡为何会如此做。说白了,月姬是个贱人,有人巴不得她死。可大囡不一样,哪怕她身份再低贱,甚至从出生便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她总归来说是萧家的血脉。
    萧家人是对她不闻不问,但谁能知晓会不会是一辈子不闻不问,倘若不问还好,若是有一日问起呢?这也是为何伶院很多人对大囡忌讳的所在,她们会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刁难与她,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行其道。大齐主仆等级严格,这些下等的奴婢已经是无法翻身了,但谁也不敢说有着萧家血脉的大囡也无法翻身,没人敢去赌那一丝不可能。
    尤其大囡给了一个很好借口,这才是为何莫大娘会如此容易松口的原因。倘若真有人问起来,她也有托词,她可没有给那个贱婢请大夫,总不能看着大囡去死。这萧家上下众多奴婢谁敢眼睁睁去看着一个有着萧家血脉的人去死?
    没人敢!
    大夫很快便被请过来了,但是莫大娘却并未出现,只是让一个婢女领了过来。那个婢女将大夫领过来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见大夫来了,大囡便将大夫往床榻那处领。
    老大夫疑惑道:“不是有人说撞伤了头吗?”
    大囡捂着额头上的帕子,简明扼要道:“先看这边,这边等着救命。”
    见此,大夫也不再多说什么。柔姬叹了一口气,也未说话。
    老大夫把脉良久,一面抚着胡子,一面摇头叹息。
    良久后,道:“这妇人不行了,药石罔效,准备办丧事吧。”
    即使已经心里有了准备,大囡也是心里咯噔一声。小囡哭着扑了过来,拽着大夫的袖子让他再看看。
    老大夫被她拽得衣襟都乱了,忙将自己衣袖拽了回来。
    “老夫并无虚言,这妇人沉疴难治,早已是病入膏肓,强撑才能撑到现在,实在是治不了。若是可以的话,老夫可对她施针,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赶紧说吧。”
    小囡还要痴缠,柔姬命小桃上前将她拉离,老大夫这才从药箱中取出几枚银针,在月姬人中与头部几处位置分别扎了几下。
    须臾,月姬便悠悠的醒了。
    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后,她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不行了?”
    月姬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至少在大囡看来是如此。
    此时这抹笑仿若是雨后晴天的暖阳,是那么的温暖宜人,似乎一夕之间天地间便一片晴朗。没有阴云,没有哭泣,没有愁苦,只剩下一片安然,似乎还有一股如释重负。明明这抹笑里代表的都是美好,却让人忍不住眼眶一湿,落下泪来。
    “谢谢你了,柔姬。在我最无力的时候,你却帮了我那么多……”
    “别这么说,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柔姬拭着眼角道。
    月姬又将眼神放在大囡和小囡身上,看着大囡额头上的伤和小脸上的血迹,她瞳孔一缩,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难分,有痛苦有挣扎有回忆有恍然,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她陷入回忆许久许久,似乎这一切耗了她许多的力气,她变得面色极为虚弱……
    良久,才恍过神来。
    “别自责,阿娘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只是舍不得你们两个,便一直撑着……”
    她的声音很低很小,这话是对大囡说的。
    “娘,你不要死,小囡不要你死……”
    小囡呜呜的哭着,扑过来紧紧地抓着月姬的手不丢。
    月姬很想抬手抚一抚女儿的小脑袋,就像以前那样,却不能成行。
    “……娘……娘不在了,你、你们要好好的……小囡胆小体弱,大囡……大囡你要好好护着妹妹……”
    从月姬醒来,大囡便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厚重却又透明的纱。明明可以听见,可以看见,却反应迟钝。直到这句上辈子曾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回忆的话,再度响起一次,大囡的脑海才仿若炸开了似的掀起惊涛骇浪,一瞬间炸开眼前这层隔膜,让一切清晰了起来。
    “大囡,你娘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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