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负责安保的人将周驭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被允许进入的时候,周驭身上只有衬衣和西裤,甚至连鞋袜都不被允许穿进去。
    鎏金的巨大房门被人推开,入目精致奢华的装饰,整个空间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昂贵奢侈到不可思议。
    周驭已经看到麻木。
    比那些死气沉沉的物件更吸引人的,是那八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高清的夜景。
    在山顶俯瞰山下星光闪烁,人间烟火,当真是无可比拟的美妙滋味。
    周显兴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看s市的夜景。
    天上云卷云舒,仿佛能听见远方的海浪一浪浪地朝自己扑来。
    天下星光烟火,他几乎能看见每一盏灯火背后的世界。
    他喜欢这样能掌控所有的感觉。
    所以,他很不喜欢周驭。
    周驭才在家里干过活,身上还是灰扑扑的。
    周显兴看见他,首先就皱了眉头。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在巨大的圆形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叠扶着拐杖,眉头一横,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倾泻而出。
    他望向赵邦,沉声吩咐:“先带他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弄干净了再来见我。”
    “是。”赵邦上前,到周驭身侧:“少爷,请您跟我来。”
    周驭看着沙发上的周显兴,他一身雪白飘逸的长衫长褂,黑檀木的龙头拐杖在他手里更像是一把剑。
    他时常以这样一幅看似仙风道骨的模样示人,但实际却没人知道他手上沾着多少恶心和鲜血。
    和他比起来,周驭可真是干净得纤尘不染。
    “嫌我脏,何必叫我来。”周驭的视线向下,一双微敛的桃花眼,眼角有淡淡的嘲讽流出。“老头,你病好了?”
    周显兴六年前重病,如今是靠移植了一颗鲜活的心脏才得以活到现在。
    那时,周家的所有人都巴不得他半死不活地活着,永远也别离开病床,这样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兵不血刃地瓜分周家庞大的资产。
    周显兴以为自己回天无力,仍然不想看见那些豺狼瓜分自己的家业。
    于是他让赵邦寻回周驭,并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在那之前,周显兴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周驭,是他五个月的时候,在送他们上岛的港口。
    周驭被佣人抱在怀里,未长开的五官还未能显示出如今这般好看到锋利的精致,只是一双黑眸,一眼望去,竟是像极了某个人的样子。
    彼时的周显兴并不晓得自己之后会指望这个孩子来帮自己做些什么,送他们母子走的时候,他以为那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碰面。
    时隔多年再见周驭,再见到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周显兴本就衰弱的心脏一度紧缩着要停止跳动。
    他开始不确定,找他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尤其是现在。
    周驭如今是ys的拥有者,他正在将ys这个从显兴集团脱壳而出的公司慢慢独立成他自己的所有。
    这是周显兴最不愿意看见的,因为这意味着,周驭也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思及此,周显兴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这是你该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龙头拐杖被他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周驭胸腔微动,赵邦听见他极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不禁侧目望向他。
    “周董,别说这种无聊的闲话了行么。”周驭单手将衣领的扣子再解开两颗,露出一片冷白的胸膛。他垂眸搔搔头发,姿态散漫随意得让周显兴呼吸时的力气愈发沉重。
    “大家都挺忙的,有什么话赶快说吧。我还有事。”
    周驭此时这幅痞子模样简直就像是要故意气死周显兴一样,赵邦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蠢蠢欲动的恨不能自己上前去把周驭的肩膀给掰正。
    “你有什么事?谈恋爱?”周显兴瞪着眼睛,“你现在还有心思谈恋爱?远山的手只差在你荷包里掏钱了,你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是吗?这就是你给我保证的事情?周驭,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得不说,金钱的力量着实伟大。
    谁说金钱买不来生命?
    要是没钱,周显兴六年前就该死了。
    可他现在却还能中气十足地坐在自己面前,吹胡子瞪眼的说着失望。
    周驭觉得好笑。
    六年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这个老头活到现在。
    他眯起眼睛,唇角含笑,“老头,干嘛这么激动。万一气死了,我可不负这个责啊。”
    “你!”
    “少爷!”
    赵邦就知道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极熟练地在周显兴咳出第一声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丸,迅速放在了他手上,然后是水。
    紧接着,他一边帮周显兴拍背顺气,一边示意周驭适可而止些。
    “少爷,您少说两句吧!”
    周驭冷笑,看着周显兴憋红的脸色,他笑里当真有几分病态的愉悦。“老头,未免现在就把你气死了,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吧。”
    说着,周驭转身。
    “站住!咳咳咳!”周显兴一声怒吼,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呛咳。
    赵邦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此时的脸色,立刻拎起身旁的呼叫器叫医生进来。
    训练有素的医护从侧门鱼贯而入。
    从周驭身边经过时,没有一个人侧头看他。
    周显兴狠狠甩开旁边的赵邦,愤而举起的龙头拐杖不断指点着周驭的背影:“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咳咳、咳咳!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这些都是我给你的!金钱地位权利,还有你的公司!你呢!你都做了什么!你除了跟我对着干,除了气我……咳咳!你还做了什么来回报我!你这个不孝子!你马上跪下给我认错!跪下!我让你跪下!”
    周显兴的怒吼落下,周驭耳边响起的却是刚才温笙的声音。
    周驭,你痛吗?
    痛吗。
    可能痛过。
    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那一行纹身,是他自己用小刀一点一点剜掉的。
    那是耻辱,是对他和赋予他生命的人此生最大的屈辱。
    拜他身后这个恶心的老头所赐。
    璀璨的水晶吊灯将光线装扮成了无比奢华昂贵的斑驳,从头顶投下。
    周驭眉目间的阴沉堆积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
    医护动作迅速的将氧气接上,测量生命体征的仪器一直在周显兴耳边发出刺耳的鸣叫。
    这处装满了冰冷与华丽的偌大空间里,最终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能在这里停留。
    周显兴仍在吼叫:“周驭!”
    周驭侧首,侧脸被水晶灯的光芒映照着,没有任何温度的黑眸中,激荡着的冷冽杀意在此刻一览无遗。
    “老头。”
    “该跪下认错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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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黎明
    安全和严佑琴被各自带到另外的房间, 有人对他们问话,其内容却无关公司。
    这段时间严佑琴被调走,她对周驭身边的情况最新了解不多, 但她比安全出来的还要晚。
    赵邦安排了车子送她回家。
    此时接近四点, 严佑琴左顾右盼没见到想见的人,她叫住赵邦。
    “赵总, 周总呢?他是还在……”严佑琴以为周驭还在楼上没下来,问的时候却收敛着,不敢提到周显兴。
    赵邦知道她在问什么, 淡漠地答:“周总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严佑琴略顿了一下, “那安全呢?”
    “他们一起走的。”
    “那我……”
    赵邦还挂心着正在吸氧的周显兴,明显不愿再多说什么。“你也回去。”见严佑琴张嘴又要出声,他不耐地皱了眉头:“这里不是你该多留的地方。”话罢,他转身离开。旁边立刻有人上来拉开车门,挡住严佑琴的视线。
    “请。”
    严佑琴当然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也不敢太过放肆。望着赵邦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无奈,只得先上了车。
    车里,她分别给周驭和安全打了电话,都无人接听。
    赵邦说他们在一起, 却没说去向。
    严佑琴略思忖片刻,让司机调头去了温笙家里。
    但温笙家, 却也没有人。
    周驭半夜突然离开, 也没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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