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给徐苏苏洗脑,暗示她带着刘淑萍自杀?”
    邢朗不语,默认了他的说法。
    魏恒鲜少和人动手,被人锁喉还是第一次,他不懂得调整呼吸,没一会儿就在邢朗的桎梏下憋红了脸,气息愈加稀薄。但是他没有丝毫示弱,依旧用平静,且不失挑衅的目光看着邢朗,微笑着问:“那请你告诉我,我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魏恒的脖子并不粗壮,甚至有点细,在他说话的时候,邢朗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喉结在掌心微微颤动。魏恒的皮肤细腻,紧致,摸上去就像某种冰冷光滑的瓷器。
    他还夸过魏恒的脖子线条很漂亮,而此时魏恒漂亮的脖子在他手中艰难的跳动着经脉。邢朗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可怖的念头,他此时就把魏恒捏在手里,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把魏恒的脖子掐断……
    魏恒能忍住不向他求饶,但忍不住生理性的干咳。
    魏恒的咳嗽声好像把邢朗唤醒了,邢朗的眼睛微微一动,不自觉的卸下几分力道,怒火莫名其妙的去了大半,但依旧惩罚似的紧紧箍着魏恒的的脖子,神情冰冷又严肃道:“或许你是个疯子,你这么做的意义,只有你自己知道。”
    魏恒连忙喘了几口气,等气息渐稳,看着邢朗冷笑道:“别装作一副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暗示过徐苏苏自杀。我只是帮她认清自己,帮她从徐红山的权威里跳出来,让她在法庭上说出自己受到徐红山的虐待,控告徐红山教唆她杀人。”
    邢朗又松了几分力道,轻轻的划动拇指,掠过他的喉结:“仅此而已?”
    魏恒趁机把邢朗推开,揉着被他捏疼的颈侧,瞪着他冷冷道:“没错,仅此而已。”他顿了一顿,声调不再冷寂,眉宇间带有一丝怜悯,又说:“你看到徐苏苏的脚了吗?那就是证据。”
    邢朗当然看到了,不光是他,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邢朗还记得他看到徐苏苏那双畸形的双脚时的感觉,双眼好像被镶入一根钉子,疼的他浑身一颤。
    随之想起的,还有魏恒脱下衣服盖住她双脚的一幕。
    邢朗看了一眼魏恒身上单薄的黑色衬衫,魏恒的衬衫已经被雨淋透了,黑色的布料紧贴在他身上,把他身上消瘦但结实的肌肉包裹的起伏有致。
    邢朗的视线扫过他领口敞开处露出的两道笔直坚硬的锁骨,走回办公桌前扯了几张纸巾在折起来,在杯子里沾了一些茶水,又回到魏恒面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着纸巾轻轻的放在魏恒的脖子上。
    经过刚才,魏恒发现,自己完全不是邢朗的对手,倘若邢朗真想弄死他,他躲不掉。既然躲不掉,那就不白费那个力气。魏恒靠在墙上,沾了冷水的纸巾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让他不禁眼褶一颤,看着邢朗冷冷的问:“你还想干什么?”
    邢朗的右手受伤了,伤在掌心,刚才他掐魏恒的脖子,不可避免的把掌心的血染到了魏恒的脖子上。他抬起左手撑着墙壁,右手拿着纸巾细致又缓慢的擦拭魏恒脖子上的血,听到魏恒如此防备的问他‘还想做什么’,邢朗没滋没味的笑了笑,道:“别紧张。在我手上,你死不了。”
    魏恒瞪他一眼,脸扭到一边,不看他,接上自己的话继续说:“但是被她拒绝了。”
    “拒绝?”
    魏恒垂下眸子,神色有些黯然:“她不想被更多人看到她的脚,更不想展示她的脚,就算是作为法庭上可以为她削减刑事责任的证据,她也不愿意。她还说,她恨她的母亲,因为刘淑萍从未没有告诉过她,她接受的思想教育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刘淑萍把她改造成能让徐红山喜欢的样子,利用她讨好徐红山。相比徐红山,她更恨她的母亲。”
    “……所以她想杀了刘淑萍,同时自杀?”
    把那些血迹擦干净,邢朗后退一步,把染了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问道。
    魏恒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没有用‘同归于尽’这个词眼,是非常的理智行为。
    魏恒系上一颗衬衫扣子,道:“其实我看出来了。”
    邢朗盯紧了他:“看出徐苏苏会自杀?”
    魏恒淡淡的‘嗯’了一声。
    邢朗皱眉:“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魏恒想了想,看着他说:“我没有资格阻止,站在你的立场,你有责任把她送上法庭。但是我不是警察,我没有资格阻止一个女人为了维护她仅剩的尊严,而和执法机关展开对抗的行为。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你的责任。”
    邢朗满面阴沉的看了他片刻,忽然从胸腔里低低的哼笑一声:“继续说。”
    魏恒道:“我跟她有过一场对话,你或许不知道那双缠足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那是她的疤痕,她的耻辱,如果她不在法庭上展示自己的耻辱,她会被法律判死刑。如果她在法庭上展示了自己的耻辱,她会被自己判死刑。左右都是死,我为什么要阻拦她?”
    看着他振振有词,巧言善变的样子,邢朗觉得但凡站在魏恒面前的人不是他,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内心不够坚定的人,一定会被魏恒说服。
    但是邢朗没有被他说服,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反驳魏恒:“因为她手上有命案,从她进入警局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我不想跟你辩论一个人尊严和法律谁更重要,我说不过你,但是你说对了一点。”
    邢朗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魏恒面前,看着魏恒眼睛,不无警告道:“我是警察,我为法律服务。我的责任,是把罪犯送上法庭。而不是为了给她们临终关怀,维护她们的什么尊严。你尽可以不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但是你不能妨碍我履行我的职责。”
    说着,邢朗笑了一下,笑容虽轻,但却没有丝毫暖意:“看看你站在什么地方,魏老师,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的大学课堂。在你的地盘你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在这里,把你那套‘人文关怀’收起来,它对法律一丁点用处都没有。”
    最后,邢朗看着魏恒的眼睛,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只要你还想待在西港区行政支队,你就必须听我的。”
    “……如果我不听呢?”
    邢朗笑:“那就说明你不适合在执法机关工作。而我,有权力开除你。”
    魏恒默了默,看着他问:“你要把我赶走?”
    本来很笃定的事,被他一问,邢朗竟然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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