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的目光触及地上的白玉扳指,她不懂玉,可也知这是极其上好的白玉。
    “它能换十锭黄金。”
    此话一出,阿殷的耳根子微微红了。
    这人好生无礼!居然一声不吭地将她对白银的狂热看了个遍!她正想出声反驳,却忽然一愣。白玉扳指上有一丝血迹,鼻间的血腥味也愈发浓厚。
    ……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她无声地捡起扳指,问:“贵人方才可有看清我的脸?”
    “无。”
    阿殷又看了眼天色,苍山林木郁郁,加之天色昏暗,的确不一定能看清她的脸。她又道:“贵人的手能动否?”
    “能。”
    声音愈发低沉,还有一丝不耐。
    阿殷往后退了几步,扔下一方手帕,道:“还请贵人以帕覆眼,我好带贵人离开。”言下之意,便是你不挡住眼睛,我就自己离开。
    身后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有衣料窸窣声响起。
    “带我走。”
    阿殷这才放心地转身,她依旧没看那人的脸,微垂着眼,看着他带血的衣裳。墨蓝的苏绣麒麟纹圆领锦袍,衣料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敢穿麒麟纹的,果真是个贵人。
    她判断得不错。
    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她不宜牵扯上。
    阿殷力气大,轻而易举地就扶起了沈长堂,他半个身子都依附在她身上。她发现他伤得很重,上半身几乎要被鲜血浸透,方才竟还能保持神智与她说话,还能系上帕子,非寻常人可比。
    “贵人要去哪儿?”
    沈长堂迟迟没有回答。
    阿殷心里想的却是离核屋越远越好,免得伤了阿璇,遂扶着他往西边走去。男人身子很沉,在血腥味的掩盖之下,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是熏香,也不是任何香味,阿殷说不出来,只觉似曾相识。
    男人的身子越来越烫,隔着一层薄薄的春衣,阿殷也能感受到他烫热的身体。
    她停下来,抽出一只手探向男人的额头。
    还未碰着,一只如烙铁般烫热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手腕。
    “没死。”
    声音极冷。
    阿殷问:“贵人要去哪儿?”
    手腕上的大手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要捏碎她的手腕似的,令她不由抬眼望向男人的脸。这不望还好,一望阿殷吓得小心肝都在抖。
    他的额头,脸颊,下巴都冒出一条一条的青筋,像是蠕动的青虫。
    “你……”
    此时此刻的两人离得极近,阿殷一张口,气息便如数喷到他的脸上。手腕被狠狠一拉,她的腰肢被紧紧箍住,随之而来的是欺上来的薄唇。
    毫无防备的,是一条粗暴的舌,竭尽所能地在她嘴内搜刮。
    她的蛮力无处可用,被他捣腾得像是一滩软泥。
    .
    许久,阿殷的力气才恢复过来。
    她正要一个手刀劈去,方才还气势如虹的男人居然彻底昏倒,瘫软在她身上。阿殷恼极,气极,怒极!虽说她不指望嫁人了,但也没说能随便被人亲。
    色胚!登徒子!流氓!
    右足在他小腿上狠狠地踩了脚,阿殷内心的气才消了不少。
    “侯爷!”
    “侯爷!”
    ……
    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令阿殷打了个激灵,瞧着雪白里裤上的鲜明脚印,她没由来有点心虚,赶紧解了他眼上的帕子,又擦了擦裤腿。可惜方才踩得用力,脚印只能擦走了一小半。
    眼见声音越来越近,阿殷咬咬牙,把白玉扳指塞回男人身上,提起裙裾匆匆离去。
    第4章
    大兴朝驿站尤其多,每隔二十里设一。近年因核雕技艺兴盛的缘故,来往恭城收核的人多,朝廷怕人多口杂,特地在恭城外隔十里设一驿站,以防生事。
    张驿丞隔壁的驿丞姓元,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做出政绩,整日勤快得不行,将过往的官员服侍得妥妥帖帖,最近还来抢他地盘。他年有四十,打算在这儿养老,也不与他计较。正好今日春寒得紧,张驿丞早早便歇了,横竖元驿丞派了人守在附近,一有人来便会立马招揽过去。
    然而,张驿丞被窝还没暖好,便听得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咚咚咚的地板声。
    张驿丞一张老脸沉沉,推门喝道:“吵什么?”
    家仆慌慌张张。
    “大人,不好了。”
    张驿丞没好气地道:“姓元那黄口小儿又做了什么?”
    家仆说:“元驿丞见着穆阳候的马车,吓得连滚带爬地回了他的驿站。现在穆阳候的马车正往我们这边来,约摸再过一刻钟便到。”
    .
    穆阳候三字简直如雷贯耳。
    弱冠之年驱逐蛮夷,被先帝封为穆阳候,又曾是皇帝伴读,当今太子太傅,现下年仅二十八。这些身份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穆阳候心狠手辣,脾气一暴躁,必定要见血方能顺心。
    传闻穆阳候随身携带一鞭,名为饮血鞭,不管何等身份,脾气上来时先抽了再说。
    张驿丞揣着一颗养老不成便给自己送终的心壮烈地侯在驿站门口。
    马车停下。
    然而张驿丞连能送自己上西天的穆阳候的脸都没看清,便彻彻底底地被忽略在一边。半晌,才有个白面郎君风驰电掣地过来,问:“驿丞在何处?”
    “正是下官。”
    “把恭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
    那名郎君唤作言深,生得一副好模样,可此刻却对另外一名黑面郎君怒目而视:“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全家都只能陪葬!”
    言默抽出匕首,寒芒刺骨,一言不发便往手背划去,鲜血流了一地。
    “此事错在我,是我一时不察才让那小儿伤了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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