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有一个机会说她幼稚:“你不幼稚吗?佛爷杀老洪,当然是报仇啊。他老婆、儿子、孙子都被害死了,老洪是罪魁祸首,佛爷怎能不报仇。”
    “你再想想,佛爷难道只是一个人吗?我们见到的佛爷是一个人,但其背后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强大的利益,必然强大的势力,你曾做过林董几年私人秘书,她是这个世界经济学届的翘楚,利益圆心论应该知道的。”
    梁凤书说的利益圆心论,是用哲学观看待世间问题。如果把人类世界比做太阳系,那么利益就是人类世界这个太阳系的太阳,利益是中心。所有问题和矛盾,最后必然可以追溯到利益上,人类之间的所有相互伤害的行为,其必然是利益所驱使。
    我必须反驳:“就算佛爷不仅仅是代表他一个人,但死亡的那些人是他自己的亲人,他有力量报仇,为何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呢?”
    “老公,你难道没想过,要害老洪那样的人,难度极高,也需要付出极高的成本,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将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佛爷他代表着一方势力,岂能为自己报私仇而做出这样的行动?”
    “没这么严重吧?老洪已经退休,要说势力,老洪肯定不如佛爷,这不就是你当初让我不要帮着老洪和佛爷对抗的理由吗?”
    “老公,你说得没错。老洪已经退休,人走茶凉,他在我们这样的人面前依然是棵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但与佛爷那样一方势力比起来,就未必了。尽管情形是如此,佛爷依然不敢对老洪下手,他只能躲着。”
    突然觉得梁凤书前言不搭后语,回忆其半年前,她让我要坚决拒绝老洪,给我的理由是:佛爷代表着很强大的势力,老洪的经济势力远远不如齐家,而且林迪薇是全球经济届都尊重的翘楚,老洪看似曾位高权重,但其势力其实不能与林迪薇并肩,林迪薇死后,老洪必然斗不过佛爷所代表的强大势力,不能再和佛爷作对。
    我带着讥讽回忆其从前,梁凤书耐性解释给我听:“老公,洪老这样的人,必然是一辈子陷在争斗之中的,任何一次斗争他输了,就可能是失去所有,但他这样的人只能输给勋贵们。佛爷是什么人?在勋贵们眼中,佛爷只是一个流氓,一颗棋子,流氓、棋子怎么能害勋贵呢?”
    梁凤书看看我很不服气的表情,又说道:“佛爷可以拿着代表的势力与洪老过招,但他不能对洪老下手,就是是杀了他全家,佛爷依然不敢对洪老下杀手。”
    “为何,老洪就是天?那比他官位还大的人呢?岂不天上天?佛爷都是流氓和令人摆布的棋子,我们这样的人还活个屁啊?”
    梁凤书没有生气,继续耐心解释:“阶级界限,如论承不承认,人与人之间就是有阶级界线,今天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依然如此。洪老属于勋贵阶层,佛爷可以和他暗斗,但佛爷这样的人,决不能害洪老性命。洪老虽然退休,他这样一个勋贵被佛爷这样的流氓害了,勋贵阶层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的女菩萨,你今天怎么说话自相矛盾?说佛爷不敢加害洪老,又说勋贵报复佛爷,所以才有今晚的雷霆行动。况且,勋贵们从来就相互斗争,他们还有心情给老洪报仇?你是不是兴奋得有些……”
    梁凤书仰头看看我,瞪大双眼,使得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一,你说得对,老洪的死亡很是蹊跷,很可能与佛爷有关,但这里面的深层缘由,我们还需要有些消息辅助才能判断。二,勋贵们确实内斗严重,那是他们自己阶层里的斗争,他们属于最高阶层,是不容别的阶层轻易染指的,更何况害其性命。勋贵阶层不是为洪老报仇,他们是要做给所有人看,你们不属于这个阶层的人别痴心妄想,胆敢越界,要你粉身碎骨。”
    梁凤书又举起烟缸来,带着温柔的笑,轻声补上一句:“老公,不信等着看,这次被抓的人,一定全都重判,甚至不止一个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她的温柔话语中,我愕然。
    想啊,天地之间没有第二个月亮,都照耀着同样的月光,吹拂着同样的晚风,难道说人与人之间真有无法跨越的界线吗?
    那些所谓的勋贵其实本也是下层人,他们当初是为打到勋贵而揭竿而起的,为的就是平等,为的就是破除阶层界线。如今他们自己却做了勋贵,又重新树立起阶层界线,那他们当初的初心呢?他们曾为之奋斗的精神死了吗?
    利益圆心论,对,天下人皆为利益而活。
    突然觉得活着的世界很是恶心,在梁凤书的理论里,我似乎看到了她对我的嘲笑。嘲笑我曾经想通过与小语的结合,进入勋贵阶层。嘲笑我不明白,齐爷那样的勋贵,绝不可能让我这样一个穷小子真正进入他的圈子,我只是棋子,可有可无。
    一时沉默无话,看着窗外融化在夜空里的霓虹,还有那被弄花了的月光,我心里映照出一个清晰的模样,她是小语。
    我仿佛清晰地看见,在那富春江边,月光如水,江水如练,小语站在庭院的老柳下,面对着那荧光迢迢的江水,仰头对着月光洒下来的方向,正深深的思念着。
    我在心里问,小语,你是在想我吗?我很想你。是不是你不是齐爷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也无法真正进入勋贵阶层。如今齐爷不在了,林迪薇也早已入土为安,你不再是勋贵,你和我一样,只剩如浮萍一样的躯壳,傲然挺立着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活着?
    小语,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你已经再不能说话,如果阿秋也不照顾你了,子瑛妈妈也去了,你又该如何活下去,你还会愿意我守候你吗?
    小语,是不是你也觉得你自己属于勋贵阶层,我不配在你身边逗留,我已经是颗弃子,再不能玷污你的生活,是因为这样你才要赶我走的吗?
    月光像是被云朵分开了,一些月光去了别处,映照我的月光,有些杂乱,带着酸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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