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了烟,阮凝赶紧给兔子又拨回去,响了很久,阮凝心越悬越高,直到最高点时,那边通了。
    “兔子,”她急急的喊了声。
    这次换那边漫不经心了,“……干嘛?”
    “兔子你在哪?”阮凝听到更大的风声,“你到底在哪?”
    “你在乎吗?”兔子问她。
    “我问你在哪?”阮凝就着一个问题问。
    兔子戏虐的口气说:“你怕了?你心虚了?”
    阮凝眼睛睨了睨,“我是担心你。”
    “你担心什么?”兔子语气中带着讥诮的笑意。
    “你到底在哪?”她追问。
    兔子看脚下,“楼顶。”
    “你下来,有什么事,跟你父母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父母对我失望透顶,每天在小区,在单位,遭人白眼,被人指指点点,他们承受的不比我少,我也听够了他们的抱怨,烦得很!”
    阮凝不知道事情闹得多大,她不关注网上的新闻,除非查资料,不开网页也不浏览微博,所以兔子的事到底闹得多大,她并不太清楚。
    “时间会消磨一切,你快下来。”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阮凝都不想赌。
    “呵……”兔子笑了笑,笑声很淡,被风一扯就散了,“我走投无路了,我活得太累,压力已经超过我能承受的程度,我很累……”
    阮凝理解她话中的感受,曾经还有现在,她又何尝不是。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你先下来,冷静会。”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我很冷静,”兔子说,“我想了好几天了,只有死才能结束我的痛苦。”
    “死是人最懦弱的想法,你想想,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阮凝用她想到的最宽慰的一句话劝她。
    “呜……”一声,兔子哭了,“……我怕。”
    阮凝因为这俩字,心沉甸甸的,兔子的事的确可气又可恨,但阮凝还不至于到想治她于死地的地步。
    “阿凝,你知道我站在审判台时是什么心情吗?”她哽咽着问阮凝。
    阮凝沉默了会,说:“……不知道。”
    “丢脸,耻辱,这辈子都毁了。”
    阮凝沉默了,现在在追究当时做下的决定,没有意义,她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当时当刻认为正确的选择。
    “阿凝,”
    她淡淡的唤她。
    车里静,阮凝嗯了声。
    “我知道错了。”
    阮凝心莫名的痛了下,“嗯。”
    “我真的知道错了。”兔子带着哭腔,抽泣。
    “你能明白就好,”阮凝也不知道下句该说什么,“以后好好把握自己。”
    “阿凝,对不起。”
    阮凝握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我原谅你。”
    “……”
    回答阮凝的是风声。
    两人谁也不说话,静默了会儿,兔子开口了。
    “你原谅我,可他们不原谅,一切都挽回不来了,我完了,这辈子,我都完了。”
    她越说越激动,阮凝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安、焦虑、还有惶恐。
    “没什么完不完的,别把什么都想的太糟,你只是经历了一些别人无法体会的事情,这些糟糕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它不是不可逆转的,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且,你要相信,还有很多人,比你生活的更艰辛,”比如她。
    “我没勇气承受了。”兔子淡淡的说,迈上半人高的围墙顶,寒风瑟瑟,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活着很累。”
    阮凝听这四个字,头皮发紧,那绝对不是一句陈述句,那是一句永别。
    “兔子,兔子——”阮凝阻止她,“兔子你听我说,真没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了,你要相信我,”
    “我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
    “兔子!!”
    “再见。”
    嘟——
    这次是一长串的忙音,阮凝往回打,再也无人接听了。
    她一脚刹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的车还好距离远,否则一定追尾。
    司机开过来,降下车窗破口大骂,阮凝抱着方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抖得不行,一直重播兔子的手机。
    别这样,别这样,真别这样!
    阮凝被一声刺耳的鸣笛震醒,四下看看,才知道自己停在路中间。
    她握着方向盘,浑身瑟瑟发抖,她预感的那句再见,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将车停在路边,阮凝又开始播兔子的手机,打不通,打不通,就是打不通。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人全靠一股气支撑着,可现在这股气在慢慢散尽,她人虚脱的难受。
    胃里翻江倒海,疼得她直抽冷气,手抓着胃的位置,人一点点弓下去,额头上渗出汗,她牙咬的咯吱作响。
    疼,她嘴里呜咽,这个字却没被她说出口。
    忍着忍着,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忍不住了,胃里一股烧灼感顺着食道向上涌。
    阮凝猛地推开车门,下车直接趴在地上,‘呕’一股酸水吐了出去。
    有人经过,看了眼就走了,阮凝跪在地上吐,一些好心的路人过来询问她,阮凝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冲着人摆手,“没事,没事。”
    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吐得全是水。
    寒风刮在嘴边,冷风就像巴掌一样抽在脸上,生疼啊。
    她疼的靠在车门边坐着,大冷的天,她就坐在柏油路上,面前站着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问询也有,还有说要叫救护车的。
    阮凝虚软无力,蜷着腿,头抵在膝盖上,说:“没,没事……不用叫救护车……”
    “姑娘,你脸色不好,”有个大娘拍拍轻拍阮凝肩膀,“你这样也开不了车,让救护车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真没事。”阮凝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这几个字了,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大家看她哭成这样,越发同情起这个年纪不大的陌生姑娘。
    “别哭了,姑娘,有什么事,都能解决的,别哭啊。”大娘还在劝着,手摸进衣兜里拿出她的老年机开始打120。
    阮凝坐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寒风与心里的折磨,哭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好心的阿姨,帮阮凝拿出纸巾帮阮凝擦嘴边的呕吐物,又将她衣服拢了拢,羽绒服的帽子给她带上。
    阮凝有点困了,人倦意一来,就好像被吞进黑洞里一样,她疲惫的向后一靠,闭上眼,人渐渐软下去了。
    “阮凝,阮凝——”
    这是阮凝听到的最后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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