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都吃吧。”夏太太鼓励孩子们说。
    夏太太说话间,龚夏武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吃得一干二净。再看自己哥哥,哥哥那是嚼了一口后不知道看什么看痴了眼。
    原来龚夏雅也开始吃了。见着龚夏雅的小乳牙是慢慢啃着鸭肉和饼皮,她的小贝齿每一小口咬下去,均是两饼皮要夹着鸭肉和鸭肉皮以及里头的油,最后她的小舌头一勾,将葱都给带进了嘴里消味儿。
    这吃法,绝了!
    夏实秋两只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一阵儿颤一阵儿颤的。看着对面小丫头的吃相,他居然有种心窝里头小鹿飞速乱撞的感觉。
    心脏越跳越快!
    他这是心脏病又要发作了吗?
    更该死的是,他刚数了数,这个小丫头分明是故意的,包了七个荷叶饼,连奶妈都算上了,却唯独把他这夏家小太子爷给排斥在外了。
    你这熊孩子不是不吃吗?干嘛惯着你?
    龚夏雅的脑子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对于熊孩子,永远就是不能给顺着。
    你不吃,别的孩子吃个精光只能怪你自己了。
    混蛋!不准!
    桌台上的盘子忽然被一只小手给拉了过去。
    夏太太转头一见是儿子的动作,吃一惊:“实秋?”
    “这都是我的!”
    他得吃,必须吃。不然,其他孩子抢光光了。其实,他闻着烧鸭的香气也早流口水了。
    夏太太大喜。
    听说了这夏家小太子爷整整吃了四个。远出乎了夏太太的意料。夏太太后来都担心儿子一下子吃太多反而给拦着。
    这下不用多说,龚力伟是功成身退。
    之后,李婶带着夏太太给龚力伟的工钱送到龚家。
    田爱芳帮丈夫收了工钱算一算,眼里冒金币:夏家确实富有,给的工钱真的够多。
    李婶笑呵呵地对他们两夫妻说:“夏太太说力伟做的北平烧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比你们家老爷子做的还好吃。”
    这绝对是夸大了。龚力伟有自知之明,急忙摆摆手:“不,我比不上我爸的。”
    人家哪管是不是真的比得上龚家老爷子,人家只认,自己家儿子吃进去东西了。于是李婶又对龚力伟他们夫妇说:“夏太太说了,下次,送锅烧鸡的时候,记得再带你们家孩子一块过来。”
    夏太太火眼金睛,知道儿子最终因谁吃下了饭。
    “锅烧鸡?”显然听都没有听过这词的田爱芳,转头看向自己丈夫。
    龚力伟摸着自己后脑勺:“我也不知道锅烧鸡是什么,需要打电话问问我爸才行。”
    “你也不知道?”李婶大吃一惊。
    “谁说的?”田爱芳问。
    “你们家丫丫说的。”李婶道。
    龚夏雅早就跑到屋子外面和大哥二哥一块玩,扮好两岁半小孩的角色。
    三个大人这么往外头一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龚力伟走出去借居委会的电话打到首都去。
    远在首都的龚老爷子接到二儿子的请教后,说道:“锅烧鸡,应该指的是桶子□□。致美斋做得多。致美斋你知道,起家是山东烟台帮的人。说是桶子鸡,其实也叫做童子鸡。因为最重要的是需要选这么一只又小又嫩刚刚塞进一只桶的小嫩鸡。”
    原来如此。龚力伟细心聆听着老爷子的教诲。
    “谁让你做锅烧鸡的?”龚老爷子问。主要是连儿子都不知道锅烧鸡的名堂,可以想见这道菜名是非行业里资深人士都很难懂的东西。那必定是什么大人物向他儿子提出来的了?
    龚力伟听着老爷子的推测,一整个脸上都不知道什么表情好,张开嘴半笑道:“丫丫说的。”
    “啊?”龚老爷子吓一跳。
    龚力伟把整件事情和父亲说个明白。
    龚老爷子心里泛起的波澜一波一波的。
    旁边站着的龚奶奶竖起耳朵旁听,听完也觉得蹊跷:“不是力伟教她的,谁教她的?”
    龚老爷子的手摸着下巴颏,是想:这远在天边的小孙女很不寻常啊,让他十分想见一见了。
    既然电话都打了,龚老爷子洞察出二儿子家里有困难,问儿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龚力伟道:“和我媳妇商量过了,先摆地摊。”
    弄门面需要大量资金,现阶段他们没法做到。相比之下,做地摊小吃,几乎没有成本压力。而给夏太太做菜,只能作为兼职,是不能成为养活自己家里的一条路。
    龚老爷子问:“打算做什么小吃?烤番薯?”
    听到自己父亲的话龚力伟又乐了,不由说漏了嘴道:“爸,你这是比丫丫还——”
    “丫丫说什么了?”龚老爷子两只眼睛闪闪。
    “她说,烤番薯她自己都能做,爸爸做太浪费爸爸的才华了。爸爸得做煎饼果子。”
    这两岁半的小丫头行啊,居然说自己都能烤番薯了?
    想要真正烤好一个番薯哪容易,身为名厨的龚老爷子很清楚烤番薯里头的技术含量。
    刚好城南的河滩边上,一群孩子准备烤地瓜了。
    第5章
    一群孩子撒开脚丫子疯狂地在河边奔跑。
    龚夏雅跟在两个哥哥后头,没法,暂时是小短腿,她憋足了劲儿都跟不上大队伍。
    跑在前面的龚夏文刹住脚跟,回头见到妹妹落在了后头,立马掉头跑了回去。
    “来,丫丫,趴到哥哥背上。”龚夏文在妹妹跟前蹲下身子,露出宽阔的小后背。
    这个大哥真好,学习好,人品好。她这是前世攒了福气呀。
    两只小手圈住大哥的脖子,努力往大哥背上爬时,冲在最前面的二哥也跑回来了。龚夏武绕到大哥和妹妹后面,用小手给妹妹的小腿儿托托。
    别看这二哥爱玩又贪吃,这会儿却没有忘记她这个妹妹。龚夏雅在心里头暗暗发誓,以后有好吃的肯定先给两个哥哥吃。
    正好,有好吃的要来了。
    说到胡同里的孩子全往河边跑的原因,倒不如说是全跟在一个孩子后头跑。那孩子是胡同里第三户人家刘奶奶家八岁的孙子刘大卫。
    刘大卫拎着手里的麻袋冲一帮跟来的孩子们摇晃着:“我奶奶家的人从乡下给我们家带过来的。我偷拿了五六个出来。”
    围住刘大卫的孩子们高举起手欢呼。不说孩子们是不是因为饿,但是孩子们喜欢偷吃东西那绝对是真的。像龚家的老二龚夏武就是,比起他在饭桌上正经吃饭,他更喜欢偷偷摸摸拿大人不准他吃的东西去吃。孩子们都是这样,大人越禁止的,越好奇,越要吃。
    现在听到说这五六个番薯不用大人们主宰而由他们自己做主,一群孩子们蹦蹦跳跳兴高采烈。
    “要怎么吃?”奶声奶气的童声在孩子群中此起彼伏。
    刘大卫早想好了,扬起眉头道:“当然是烤番薯了!”
    烤番薯,三个字眼,一众小朋友们的脑海里马上浮现起街边卖烤地瓜的老人。只记得,卖烤地瓜的老人,用一辆小推车推着一个大铁罐子。地瓜在里头滋滋滋地燃烧着,发出让他们小朋友肚子咕咕咕叫的香气。
    可是,一旦他们靠近地瓜,老人会拿着叉地瓜的铁叉赶他们走:“去去去,回家跟你们大人要钱,再来买。没钱没得吃。”
    小朋友们想起这让他们生气的事儿,一个个高喊着:“好!”
    这会儿他们自己烤地瓜吃,刚好气死那个老头子。
    刘大卫敞开麻袋口子,往河边的沙地上倒出几个番薯。
    五六个番薯几乎全是胖个子的,烤起来肉多多很香很肥。一群小朋友们仿佛把地瓜吃到嘴里了,纷纷伸出小舌头舔起小嘴唇。
    问题是:怎么烤?
    这里一群孩子,年纪最大的属刘大卫和龚夏文,小的一扎一扎的。可见,想从这群孩子中找到一个会烤番薯曾经烤过番薯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龚夏文,龚夏武,你们来烤!”刘大卫突然对准龚家两兄弟说。
    背着妹妹的龚夏文一个愣怔,差点儿脚下摔跟头。
    为什么叫他来烤番薯呀?
    他学习是不错,可是和烤番薯一点都搭不上边。
    刘大卫对此早算计好了,振振有词:“你们爸爸不是大厨吗?说是北平烤鸭都能做。你怎么可能不会烤番薯?”
    原来龚力伟给夏太太做北平烧鸭子的事,早传遍了整条胡同巷子。大人们夸龚家的话,小孩子都听见了,所有人都认定了龚家人很会做菜。
    龚夏文想都没想到被自己爸爸坑了一把,心里头是欲哭无泪。
    现下要他怎么办?他硬说自己不会做菜,估计这群孩子要扒了他的皮。因为一张张小嘴嗷嗷待哺,都等着吃呢。
    他不烤,刘大卫更不可能烤。
    “你好歹事前和我商量商量。”龚夏文的手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抱怨起事先什么都没说的刘大卫。
    刘大卫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只揪住一点:“我奶奶说了,说你们家全是大厨。”
    骑虎难下了。所有孩子围在他们龚家三人旁边,全盯着他们三个。他们龚家人要是今天烤不出地瓜,怕是很难回家去了。
    龚夏雅的小嘴巴贴到了大哥的耳朵边上:“哥哥,我来烤。”
    你?龚夏文转头看向背上幼小的妹妹,眼里闪着不忍心。妹妹才两岁半,虽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叫两岁半的孩子做菜是过分了。
    “你们快点!”刘大卫催促。
    再拖拖拉拉的天色晚了,大人们叫他们回家,他们这帮孩子怎么偷吃地瓜。
    烤地瓜最重要的是闷着烧。无论是用电烤箱烤,或是用炭来烧,要不然人家专门卖烤地瓜的干嘛弄个铁桶,直接架在火上面烤也行。
    龚夏文听妹妹的小嘴巴在他耳朵边上嘀咕嘀咕这烤地瓜的原理,从惊讶的眼神到逐渐有了信心,指挥起其他孩子说:“捡一些枯枝败叶过来。”
    对地瓜垂涎三尺的孩子们,马上如鸟群散开去,在河滩上找树枝和树叶。龚夏文背着妹妹,一路找寻合适的烤地瓜地点。
    妹妹丫丫的说法是最好找一个地坑,这地坑的构造好比那个大铁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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