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慕然很美,火辣、妖娆的风情,勾得人邪火上蹿。
    可就在朱璃,将要迷失在那种蠢蠢欲动、躁动不安的欲望中时,他的胸口,突然就是猛地一阵悸痛。
    眼前这位勾魂惹火的尤物,绝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人;一旦对其产生邪念,就会不安,就会心疼。
    那是一种有违本心的不安,也是一种负罪般的刺痛。
    世人皆知,感情是一柄双刃剑,没有水乳 交融般的身心俱倾,不伤人,就伤己。
    很显然,这个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情”之一字。
    “......自古多情空遗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情伤,是一种特殊的伤,可以被人看出来,也可以被人感觉出来,却无法去治疗;只能依靠自身,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愈合。
    朱璃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经受这样的挫伤了,所以他怕了,是的,他真的怕了。
    更何况,他一直认为,有欲无爱的融合,那是兽性。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文明、有理智、有道德、还有原则,脑子发热、下半身带动上半身,去做事情,那都是野兽的本能。
    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用理智去支配行动;而野兽,是用欲望去支配行动的。
    朱璃是人,也一直都在努力地去做为人的本分,所以他不会任凭冲动,来支配自己的行动。
    两世的不幸,让朱璃痛了,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敬而远之,才是他目前的心境;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自我保护,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表现出来的强弱不同罢了。
    一瞬间的悸动,又在一瞬间醒转过来。
    当朱璃再次望向一如茉莉绽放般的千慕然时,他的眼神,一阵清明。
    佳人虽美,非我所属;纠缠不清、自寻烦恼。
    活着,活得简单一点,才是最大的幸福;美好的事物很多,一旦有人想要见一样占一样,那么注定他一生,都将活在挣扎于烦扰之中。
    古有一舞倾城,而千慕然的舞,给人以灵与肉的悸动,让人欲罢不能、浮想联翩;一舞徐歇,满室寂然,落针可闻。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倏响起,突然拉回了无数人的灵魂;抚掌喝彩的,当然是率先醒转过来的朱璃,即便如此,他那望向千慕然的目光中,也有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惭愧。
    “好,太好了,慕然姑娘一舞销魂,让我辈如坠云端、欲生欲死,实在惭愧之至!”被朱璃惊醒,韩雉一脸惭愧地大声喝彩道。
    由此也可看出,韩雉此人,虽然被千慕然迷惑了心神,但也不失坦荡心胸;被别人迷住了,也丝毫不遮拦,这就是大丈夫的胸襟。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舞,没有之一。”两世为人的关云长,手捋长髯,也是一脸认真的慨叹道。
    “不错,太美了。”身为师傅的关云长带头盛赞,作为弟子的周然,连忙擦了擦滴落在嘴角的口水,忙不迭地附和道。
    末了,他还将脑袋凑到鱼翠微的耳畔,小声地谄媚道:“小微微,其实吧,慕然娘子的舞,也就一般般啦,比起你来,差远了。”
    “小宝贝,今晚,嘿嘿嘿,能不能,嘎嘎,你懂的?”这家伙,果然被勾出了邪火,连对自己的媳妇,都发出了狼啸般的淫笑。
    初为人妇的鱼翠微,闻言后,无比妩媚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地娇嗔道:“哎呀,这般羞羞的事,阿郎怎么可以在这个场合提起啊?”
    一言方出,她就发现周然那原本炽热的眼神,随着她的一句话,瞬间就涌出了一抹失落来。
    一见自己的丈夫失落,鱼翠微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是一个标准的传统女子,不要看她曾是威震天下的金牌女杀手,可她一旦成了周然的女人,传统女子那种固有的温恬、顺从,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一见自家阿郎失落,心软之下,这位娇俏妩媚的娘子,立刻羞答答地小声道:“人家都是阿郎的人了,阿郎想要如何,人家难道会拒绝不成?”
    语出绵冗,一如松软侬绵的跳跳糖,听得周然,就连骨头都酥了。
    毫无疑问,媳妇答应了,周然那原本失落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
    整个人,就像突然间吃了大力丸一般,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都抖擞了起来,大有纵马提枪、飞驰万里之态。
    这里要为周然证一下名,其实他并不好色,这从其人,有邪火就找媳妇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的三门媳妇,除了齐妙戈是他两情相悦的伴侣外,李文旖和鱼翠微,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和他睡到一起了的。
    好了,就不提这对小鸳鸯,一想到晚上的盘肠大战,就一副情浓意厚的神情了。
    且说千慕然,一舞之后,发现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无形中,就显得十分失落。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会愈发觉得弥足珍贵;朱璃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地从沉沦中醒转过来,倒是让千慕然觉得,对方实在是位可遇不可求的男子。
    若是碰到那种,勾勾小手指,就立刻爬过来的男人,她反而会十分不屑,或许,这就是她的心理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舞,虽然没有让朱璃沉沦在魅惑之中,却令席间的一人,陷入了沉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的便宜弟弟,河朔二将军朱琊。
    面对千慕然这种颦笑间,就能将人,引入欲海的绝世尤物,整个客厅中的男子,除了朱璃,生生地挣脱出来外,也只有朱琊一人,一直都保持着清明的眼神了。
    甚至,他比朱璃更加出色,朱璃还曾出现过刹那间的痴迷,朱琊却从始至终,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看到千慕然那妖娆妩媚的姿容,以及荡魂离魄的曳舞,他脑海中,似有一道封存已久的桎梏,被冲击得破裂开来,一道更加绝美、妩媚的佳人姿容,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有些散乱,不过,从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中,朱琊还是捕捉到了那位佳人的倩影;同时,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涌现在了他的心头。
    在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中,有着一副波澜壮阔的影像。
    那是一副长戈如林、羽箭如雨,战鼓如雷、呐喊如潮般的画卷,带给朱琊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和悲怆。
    记忆中,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仿佛变成了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男子,彪悍无铸、勇猛无敌,长枪所指、挡者披靡。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威猛无敌的男子,率领的大军,却连战连败;而那位男子,带着他的部下,只能且战且逃,一直逃进了一座城中。
    外有漫山遍野的敌军,十面埋伏、层层包围。
    雄伟男子和他的部下,全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城中,不得寸进。
    就是在困守孤城的记忆中,有一位绝色妖姬,一如千慕然一般,为那位雄伟男子,跳起了一只火辣、妖媚的旖舞。
    女子很美,美得绝世无双、美得亘古未有。
    一支风情万种、妩媚销魂的旖旎之舞,却被她跳出了忧伤、跳出了悲壮。
    一位能将魅惑天下众生的歌舞,跳出悲壮之意的女子,她已经出脱了舞者的范畴,她,可以称作舞神了。
    那一支旖旎之舞,似在勾引、如在挑逗,仿若诀别,又似无悔。
    朱琊见到了舞神,一如见到了世间的唯一。
    见到了那位绝代芳华、纵览天下,万世不出的妖姬,他的心被触动了。
    再看千慕然时,他已经不是欣赏对方的舞技了,而是力图通过对方,挖掘出记忆深处,那关于舞神的更多的记忆。
    很显然,那位记忆中的舞神,才是他的最爱,而千娇百媚的千慕然,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引起他,对最爱追忆的引子罢了。
    罕有的沉默,出现在了朱琊的身上,他那眼神,不再懵懂,亦不再混沌,仿佛就在千慕然一支舞的时间内,这位一直犹如婴儿似的二将军,终于长大了。
    朱琊的来历,只有朱璃知道,对方是山海经器魂,聚拢无数洪荒神兽、异种的肌体,打造出来的,可朱琊自己,却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零星记忆,一如封存在他的心底一般,现在经由千慕然的绝美之舞,似乎冲击了他的心田,让这堵封印,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
    这真是他的记忆吗?
    如果这些记忆的碎片,原本就是他的,那么他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既没有灵魂,也没有躯体呢?
    朱琊见到了记忆碎片中的绝代妖娆,整个人突然之间,就好像长大了不少,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对于女神的事情,朱琊悄悄地闷在了他的心里,显然有了心事。
    一向懵懂如稚子般的朱琊,突然有了心事,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的变化,无人注意,就连身为大兄的朱璃,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这件事情,当然于朝廷举办的春搜有关。
    “好了,现在酒饱饭足、方兴未艾,正是讨论一下,当前时局的最佳时机。”等众人全都欢呼之后,朱璃面色一肃,就朗然开口道。
    “方今天下,藩镇林立,因为春搜的缘故,齐聚京师的地方藩镇,就有沧州王处存、冀州王镕、魏博乐彦祯、贝德朱瑄、河东李克用、鄜延朱玫、邠宁王重荣、归义张淮深、凤翔李茂贞、兴元杨守亮、东川顾彦朗、西川王建、义胜刘汉宏、杭州董昌、扬州杨行密、河南朱全忠、河中诸葛仲等一十七路藩镇。”
    “再加上,幽州尉迟槿、江右千慕然、以及二位和朱某,整整二十二位藩镇,齐聚长安,如此之多的藩镇啸聚京师,若是不出乱子,那才是怪事呢。”
    “将军所言极是。”朱璃话音刚落,韩雉就接口附和道,“如今朝廷的威信,逐渐消弭,在各方藩镇的领地之中,百姓只知有自家总管,不知有李唐。”
    “日薄西山的朝廷,却在这个时候,会猎天下、啸聚诸雄,目的何在呢?”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皇太弟之争,相信,无论任何一方藩镇,都不会将李杰和李保二人,放在眼中的,然而,现在大家却义无反顾的来了,其中龌龊,耐人寻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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