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江大伟还听到消息说,等明年窦局长退休之后霍庭就能往上提一提了,窦局长这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已经算是提前退休状态了,基本上局里的业务都是霍庭在处理来着,他也是知道的,窦局长早就打了报告举荐霍庭了。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这件事生了变故。
    江大伟神色不豫,小声的问道:“老大,你就告诉我吧,是不是赵黎明那个混蛋在背后阴你了?我之前听到他跟德旺那几个提起黄花蒿的事,好像知道嫂子了,是不是因为嫂子的成分影响你了?”
    霍庭说:“你别瞎猜了,你嫂子的成分问题我几年前结婚的时候,就跟上级汇报过了,要影响也不会到现在。”
    “以前不是老窦压着没有传开吗?现在都知道了。”江大伟还是不信,可除了这个,他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嘟囔道:“你别骗我,不然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被调去管交通修路?虽然表面上升了,可那就是个临时部门,说什么兼管和沟通两个市的交通业务,以后等都理顺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撤了,那就是白干?”
    他满脸的不服气和郁闷都挂在脸上。
    见霍庭一脸沉凝的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过分了,有些心虚。
    “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霍庭说,“这样的话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我知道,老大,我......我真是......我也不是说那个岗位不好,就是觉得不太适合你。”他违心的道。
    霍庭淡淡的道:“没有不适合的岗位,只有不适合的心态。”
    江大伟不以为然,却也知道事情定了,没有自己转圜的余地,撇撇嘴,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老大,我发现你发表了一篇文章之后,说话都跟小眼镜那些人一样文绉绉的。”
    顿了顿,又说:“果然雨佳这个名字就是衬你,你看自从你用雨佳之后,说出的话都不一样。”
    “少嬉皮笑脸!江大伟,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领导你的战友,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你如果还想在现在的岗位上干,以后别再冲动,别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上来不能控制的时候先去跑十圈冷静冷静。”
    大佬发脾气了,江大伟悻悻的道:“......我记住了,真的,以后不会冲动。”
    “你现在就去跑,一会通知大家开会。”
    “是!”
    江大伟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来道:“老大,嫂子上次误会你对她爸爸对他们有偏见,你要不要跟嫂子说这个是你写的?你就是话太少,什么都闷在心里,只做不说,这样谁知道你做了啊?”
    “有时候会说漂亮话比做一百件事情都能让人高兴,你看那个岳长鸣,就靠一张嘴就混的风生水起的。”
    “这女人也差不多吧,得哄。”
    要说这话不管对不对吧,好歹像句人话,算是掏心窝子的了,霍庭正在顺着他的意思思考呢——虽然他写的这个纯粹只是为了工作,是碰巧遇上沈克勤的这件事了,他也是想顺势而为,并不是为了讨好谁,但是拿来哄哄女人也算一举多得。
    这事应该能让她高兴吧?
    事成的话,足够跟她赔罪了吧?昨晚上也不知道究竟......
    这种失忆的滋味真令人烦躁。
    江大伟又说:“老大,我真的还是觉得雨佳挺好听的,虽然像个娘们,我们仨不说谁也不知道是你,以后你再做好事可以就用这个名字来......”
    嘴巴怎么就这么贱呢。
    霍庭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看看他,然后趁其不备突然迅速的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跨到他面前来了。
    江大伟见状拔腿就往门口跑,可惜因为他俩之前是在说悄悄话,门被他进来的时候就锁死了,这会儿他刚抓着门把手,就已经被逮住了。
    “很久没有练练了,以后的机会更少,不如今天我们就好好的练、一、练。”他将手表取下来,脱了衬衣,活动了一下手腕,说,“一个钟头后开会,现在还有时间。先练完了你再去跑圈!”
    江大伟:......雨佳,我错了。
    ~
    医院食堂里是没有报纸可看的,不过李显军过来上班的时候带来了一份。
    他有个喜欢吹嘘好显摆的习惯,有时候是显摆个物件吃食,有时候显摆点儿自己消息灵通,或是有文化很进步,能跟紧上级步伐,把个食堂勤杂工硬是装逼装成了干部样,带报纸也算是常有的事。
    今天在忙完早饭还不很急着准备午餐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就搬了把椅子歪靠着,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看到可以抒怀的地方就拿出来日常一吹。
    “哟,大新闻。”
    来了。
    食堂里安安静静的,方大庆去伺候已经退休但骨折入院的刘师傅去了,彭振华在按照沈华浓的指示和面,高喜枝大妈蹲在门口洗菜,另两个勤杂工在大堂里擦洗桌子,不在后厨这里,沈华浓则拿着一根尾端烧得焦黑的木棍教昭昭在水泥石地面上画花,画完再用拖布拖一拖就能干净,这也算是母女俩早间的日常消遣了。
    李显军将杯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拍,人都坐直了,架子拉起来,这种情况并不算少见,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接下来就该到科普时间了,往常一般是:“......这个写的真是好,领导说得对,我们就应该......”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
    李显军直接看向头也不抬的沈华浓母女,问:“沈大姐,你爸爸是不是叫沈克勤?”
    这一问,倒是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事看向他。
    “是,怎么了?”
    李显军扬了扬报纸,“上新闻了!”
    沈华浓折腾了这么久,虽然心里是有点底气的,但还是想亲眼看看结果,教训坏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爸爸的声誉问题。
    彭振华是知道点儿内情的,这事吧还有他的参与呢,虽然沈华浓说没问题她担责,可他弟弟彭振国这几天还是在家里惴惴不安呢,他比沈华浓更着急想要知道,迫不及待的就问道:“报纸上都说什么了?”
    李显军瞥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马屁精,看他着急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克勤是他爸爸呢。
    不稀得搭理彭振华,他只看向沈华浓,主动道:“那我给你们念念。”
    念完,又将那个明显站沈克勤立场的社论给念了,有了这个【‘坏分子’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意外发生后主动担责虚惊一场】的新闻在前面做引子,这社论虽然有为坏分子说话的嫌疑,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李显军是很有时政敏感性的,现在他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指着沈华浓能对他另眼相看,多教点儿东西呢,还是说了几句附和的话,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夸夸其谈,但取悦沈华浓却是足够了。
    沈华浓很高兴,溢于言表。
    虽然邓培林的处罚距离她的想法还有差距——他被送到北方某个农场改造和学习艰苦奋斗去了。
    但爸爸的声誉好转上却超过了她的预期。
    知道李显军的小心思,她也不介意,当即道:“等会我们做花式馒头!”
    李显军朝彭振华那边得意的歪了歪嘴。
    彭振华还懵着呢,他正在深思沈华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小青年之间的暗流沈华浓视而不见,有竞争也不全是坏事,反正被讨好的是自己。
    她又问:“这篇社论是谁写的啊?写得挺好的。”
    若是能够引起正面反响,那无疑是件大好事,对跟沈家一样情况的人都是好事,对停滞不前的诸多行业也会有所推动,甚至这件事极有可能被作为现象事件被记录下来。
    当然,这些猜想都是建立在最好的发展走向下,若是被人恶意曲解,那这个撰稿人估计也别想安生了。
    李显军看了看署名说,咂了咂嘴说:“呀,是个女的写的,叫雨佳。”
    沈华浓默念了一遍,正想着要不要去这个叫‘平原周刊’的报社去给这个雨佳当面道个谢,就算别人是出于工作的目的,但总归是给她家做了件好事。
    这时,彭振华问道:“新闻中有没有提到举报沙眼壹号的人啊,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能胡乱举报呢,应该会对他进行惩罚吧?”
    李显军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已经去公安局自首了,还给药厂那边道歉了,药厂也原谅了啊,委托公安局发了道歉申明替药厂恢复名誉,现在道歉申明都发了,就在报纸上登着呢。”
    “这报纸是我们这一片发行最多的,不光竟市隔壁的几个县市包括那个制药厂所在的陆州,各个机关厂办都看,你还想怎么样?我说,猴子,你这人要不要这么狠?”
    彭振华:......
    他摸了摸鼻子看看沈华浓,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只当是沈华浓善后做的,一时心里百感交集,觉得自己还是小肚鸡肠了点,以后姐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她总不会坑自己的。
    沈华浓凑到李显军身后看报纸,李显军大部分都念过了,剩下的就一个“道歉申明”。
    沈华浓就看的这个申明。
    申明中说举报人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实事求是、先调查再发言,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还让周围的群众监督。
    写得特别真诚。
    沈华浓看完之后,也松了口气,由公安出面的确比她自己去登报要保险得多,别说彭振华防备她了,她还担心这是个把柄落在彭振华手中呢,这么一来后顾之忧倒是没有了。
    她想起那两个霍庭,一个说她是危险分子,一个骂她是有文化的流氓,一个说了以后要监督她,一个虽然没有直说,但总是盯着她好像她随时要闹事一样。
    这么一想再看这则申明,总觉得里面完全就是意有所指,根本不是道歉,就是在警示她啊。
    沈华浓撇撇嘴,收拾了心情开始准备午餐。
    食堂的日常主食以米为主,不过也会偶尔做点面食,高档点儿的是白面馒头,有时会掺加一些别的,比如南瓜、红枣、玉米面之类的,差点儿的就是杂面窝头,以最廉价的黑面为主再掺点儿玉米糁子麦麸之类的,能满足各个消费阶层的需求。
    今天沈华浓做的花式馒头,就是在馒头的形状上下点功夫。
    手巧的人能无师自通,用面团捏成不同的形状,不过她今天要教的这两个李显军和彭振华,显然都是手脚粗笨的。
    最简单的帽子、桃子形状都捏得差强人意,好在二人的耐心是够的,求知欲也很旺盛,想学。
    如今的食客也不太挑剔,口感跟平时一样,分量充足的话一般也不会挑什么刺,倒是省了不少心。
    沈华浓将两大屉黑面刺猬窝头做好蒸熟,他俩也好赖也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互相挑了会刺,这个笑那个做的帽子塌了,那个刺这个做的桃子像屁股,各自笑话对方一阵之后,都斗志昂扬的想要再下次继续发力实力碾压对方。
    不过,再看到沈华浓做好的新出炉的灰色小刺猬窝头,虽然只是杂面,但感官上就觉得上档次了许多,让人都忘了它的本质了。
    两人顿时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了,闷着头各忙各的去了。
    这种情况时不时就会上演一变,连看热闹的高大妈都习以为常了,见沈华浓将豆腐块切成头发丝一样,加了干笋和黄花菜做了一锅豆腐汤,又日常表白了她一回。
    炒菜之前方大庆就赶回来了,午饭准时备好。
    沈华浓又特意准备了一杯梨子苦瓜汁,本打算等都忙完了再送去给秦老爷子,就听见彭振华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青年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瞥向蒸笼。
    沈华浓知道他的毛病,自尊心强,又怕李显军笑话他穷吃不起好菜,除了早餐是早早吃了,每次正餐都是等到最后,等李显军都走了,他才弄点残汤泡饭吃。
    她是无意对谁的生活态度予以置评,不过,相较于食堂里其他人,她跟彭振华的交情还是更好一些,她不介意给他提供点儿方便。
    想了想,叫他:“小彭,趁着现在人少,你去把这个给秦老爷子送过去,一会我先替你打饭,你要是饿了,来回路上把饭吃了,也不耽误事,这个梨子苦瓜汁还多半瓶,昭昭不爱吃苦瓜,你给喝了吧。”
    彭振华看看沈华浓,马上就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行,姐,我就先去了,今天的窝窝头看着好香啊,我今天就吃姐的手艺了,嗯,中午三个窝头,你帮我记一下账,从我下个月的工钱里扣。我路上就吃完,回来不耽误工作。”
    沈华浓应了一声,他将给秦老的那瓶盖子拧了拧,往工作服大口袋里一塞,赶紧拿三个杂面窝头往饭盒一放,端着就边吃就边往住院部那边去了。
    沈华浓今天算是第一次打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手挺快的,刚开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沈华浓只用闷头打菜收钱。
    过了会儿,窗口前的两个人抢着点菜付钱。
    一个说:“杜医生你帮我大忙了,今天必须我请客,就当是答谢你的,你别跟我抢。”
    另一个说:“我也没费什么力气,还不都是孙医生你给备的课,我就是帮你转趟手,借花献佛,你也太客气了。”
    “好了好了,你就别跟我争了,后面的人都还等着呢,这次先这样,等下回我们下馆子,我请你喝酒。”
    “你呀!”
    因这两人耽误了点时间,沈华浓免不得多看了二人几眼,这一看,嘿,还有个熟人孙刚,就是那个三番两次的诋毁她爸爸的孙主任,沈华浓差点都将他给忘了。
    现在孙刚抢赢了,他站在前面将两人的餐盒都递了过来,大气的把今天的菜都点了一遍。
    沈华浓结果饭盒先把那个杜医生的饭盒打满了,轮到孙刚这里,她不着痕迹的把菜搅拌了一下,一样的菜一样的价钱,别人的能见到不少肉,孙刚的那盒里基本上就是浇头配菜和汤水,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点肉末子。
    沈华浓把饭盒递出去的时候,孙医生还好像沉浸在某种隐秘的兴奋中,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不过不要紧,以后他就知道了,别人在食堂是吃饭,他都是吃的亏。
    一张嘴造的孽,也由嘴巴来还,很公平。
    这时彭振华正好过来,他是看了个正着的,小伙子很精明的先打量了孙刚一会,记住了他的脸,再看向沈华浓目带询问,沈华浓给了他一个隐晦的暗示,两人不着痕迹的达成了默契。
    彭振华接过勺子的还说呢,“姐,我一会给李显军也说一声的,你放心,不会提起你的,我有办法。”
    沈华浓嗯了声,能这样那就更好了。
    【小剧场】
    沈华浓:你写的什么鬼的道歉申明,戏精自编自导自演的第二弹。
    霍庭:虽然是我自己编的,但是以你的名义写的,演也是演你。
    霍庭:嗯,道歉的很深刻,以后我会按照你的要求,严格的监督你。
    沈华浓:......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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