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恰巧有昌国公府婢女入园,规矩朝众人行了礼,又回身禀白敏敏:“小姐,夫人找您,让您过去一趟。”
    今日这般场合,京里数得上号的贵女夫人都来了,正是相看的好时候,不用想也知道,舅母唤白敏敏过去是要做什么了。
    明檀自是不会去打搅舅母这一安排,不过她酒意未散,也不想再同这几个闺秀叙话,遂起了身,与白敏敏一道离开。只不过出了园子,她便与白敏敏分道,往湖边赏荷吹风去了。
    平国公夫人极爱荷花,每至盛夏,府中便有十里风荷之景。
    如今时节还早,小荷还未开尽,但湖面吹来的风已染就淡淡荷香,闻之心舒,清浅宜人。
    自去岁上元落水,平日出府宴饮,明檀极少再近湖边,然今日有云旖,她便是想摘莲蓬也不算难事。
    她摇着团扇,绿萼与云旖在身后凑趣说笑,主仆三人沿湖赏景,酒意倒是很快就散了大半。
    只不过走至沿湖拐角之处,远远便瞧见前头的拱桥上又站了几位闺秀,明檀停下步子,不欲往前与人应酬。
    “我们回去——”
    明檀刚开口,前头那几位闺秀便忽然惊叫起来:“啊——!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拱桥上有人吓得后退,有人往前张望,珠翠锦绣乱晃,瞬间乱作一团。
    落水?
    因落水是落在拱桥的另一面,明檀站在这面也瞧不清晰,便往前走近了些。
    方才隔得远还没发现,现下隔得近了,明檀不由疑惑:这拱桥上的石栏虽不算高,但也堪堪及腰,这是如何落的水?若有人推,这是一把就能推下去的吗?且上面这么些个人,还能任由人推不成?
    “欸,小姐,那不是舒二公子吗?”绿萼眼尖,忽然指着拱桥另一面的湖上轻舟道。
    明檀的位置被挡住了视线,她挪了几步,往拱桥另一面张望。
    “……”
    还真是。
    同舟的还有几位公子哥,且似乎都没带长随。
    瞧着怎么有些像是……传闻中的故意落水讹婚?
    她又努力辨认了会儿桥上站着的那些闺秀,面孔都不甚熟悉,看打扮,门第大约也都不高。
    更像了。
    而此刻站在舟上的舒二也十分无奈。
    平国公府备的轻舟甚小,他们几人游湖作诗,都没带长随,行至湖心时,见拱桥上来了几位闺秀,几人已是忙不迭地想要拨桨离开,哪晓得拨桨还是及不上落水来得迅速,“噗通”一声,便是一份头彩!
    “这,我不会水,实在是爱莫能助。”
    “我已与常家小姐定亲,这小姐,我可救不得。”
    “咳,咳咳!某风寒未愈,咳咳咳……”
    几人齐唰唰看向舒景然。
    舒景然:“……”
    他虽会武,但不可能与江启之一般,不接触半分便将人救起。
    可若不救,不说事后几人的名声会如何,便是为着那万分之一她的确是不小心落水的可能,他也不能不救。
    明檀瞧着舒二在往船头走,觉着不好。
    开什么玩笑!舒二可是她家夫君好友,还是当初她想嫁都得好生筹谋且筹谋了也没拿下的上佳夫婿人选!当然,没能拿下并非是她能力问题……总之,她怎可眼睁睁看着如玉公子就这么轻而易举栽在这种拙劣的把戏上头!
    她当机立断,忙道:“云旖,你去把那位小姐救上来,离那几位公子的船远点儿。”
    “是。”
    明檀让云旖去救人,自个儿也很惜命地远离了湖边,站到了树荫之下。然就在她与绿萼一脸惊叹地远远看着云旖足尖轻点,踩水而行的同时,两人后脖颈也猝不及防地被人敲了一闷棍!
    明檀先是感觉后颈一麻,待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再无半点知觉。
    明檀再醒来时,后脖颈仍是疼痛难当,她下意识便想揉上一揉,可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反绑在了身后,腿也被绑住了,口中也被帕子团团塞住。  ???
    什么情况?
    她侧卧着,挣扎半晌都是徒劳,入目仿似床榻,她心中惊疑,忽然又察觉身后有呜呜女声。待手脚并用翻了个身,她眼睛都瞪大了!
    翟念慈?
    她竟也被人绑了扔在床上!
    而且翟念慈额间冒着虚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明檀立马便想到了先前曲水宴上的那杯被云旖换过的酒。
    奉昭,是奉昭。
    她竟被这蠢货给算计了!
    明檀心中慌乱得很,可她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想着脱身之计。
    很快,她便发现翟念慈虽中了招,但神智还算清醒。她忙给翟念慈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背过身,同时自个儿也背过身,艰难地用能活动的手指,摸索着翟念慈手上打了死结的麻绳。
    那麻绳系得很紧,她好不容易找到死结松动处,外头竟忽然传来房门的轻微关合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道不怀好意的男声:“郡主?本侯来了。”
    糟了,明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闭上眼,不断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在外间转悠的脚步声中,她额角冒出了汗。
    为何还是扯不动?!
    翟念慈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显然也是焦急得不行,蹭着让她快点。
    汗珠沿着额角落在眼睫之上,又沿着眼周缓缓浸入眼中,眼睛有些酸涩,她听到那脚步声似乎已至内室,往里的珠帘也被拨动,她一点点、一点点往外拨着松动的一端……
    忽然,她睁眼。
    解开了!
    翟念慈的手得了放松,一把便扯下口中的帕子,又哆嗦着解开了脚上的麻绳。她学过几天功夫,体力比旁的女子强上几分,药劲上来这么久,神智还算是清醒。
    明檀忙示意她帮自己解开。
    翟念慈确实也下意识要去扯明檀口中的帕子,可外头的声音愈来愈清晰,她也不是个傻的,很快便判断出了那人是江阳侯。
    不知想到什么,她冷笑了声,忽然改了主意,停在明檀面前的手收了回去,自个儿踉踉跄跄下床,还不忘将明檀往床榻里头推了一把,在男人进到内室之前,躲到了屏风后面。
    明檀懵了。
    她救了翟念慈,翟念慈就如此对她?
    第四十四章
    “郡主,他进去了。”不远处,有人朝奉昭禀道。
    奉昭闻言,唇角不由得往上勾了勾。
    很好,今日天都助她。
    原本明檀一直未有反应,她还以为是药有问题,待听人回禀翟念慈有了反应,她很有几分不解,那杯酒明明是明檀喝了,为何会是翟念慈有反应?
    她不知道这期间出了什么岔子,但慌乱过后又想,对付翟念慈,也不错,且翟念慈那脑子,比明檀时刻不脱离人群滑不溜秋的,可好对付多了。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打算暂且放过明檀之时,机会竟是自己送上了门,她想都没想便让人将其敲晕,一并送去与翟念慈作伴。
    她便是要看看,如今那饥色之徒已经入屋,今日过后,这两人还如何招摇,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点火。”
    奉昭双眸极亮,骄矜中又带着些许疯狂。
    她早便说过,让她们等着瞧。
    她既不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未初时分,晌午骄阳正烈。平国公府的门房迎人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正想小憩一会儿,外头又传来渐缓的马蹄声。
    江绪松开缰绳,翻身下马。
    “请问您是?”门房被他的气场压了一瞬,待回过神,忙躬身问,“今日府中在办雅集,需得有邀贴才可入内,您……可否出示一下邀贴?”
    江绪没废话,扔给他一块玉牌。
    门房念过几句书,接过玉牌,瞧见上头的“定北”二字,怔了怔,双腿忽然有些发软:“定…定北王殿下?”他忙开门,往一旁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您这边请,这边请!”
    江绪径直迈入府中。
    门房擦了擦额上刚冒出的汗,忙让人领贵客去马球场,同时也另着人加紧往里通传,定北王殿下来了!
    江绪被带至马球场时,场上气氛正是热烈。
    章怀玉神采飞扬亲上前迎,还不忘拍了拍他肩,揶揄:“定北王殿下大驾光临,可真是难得啊。”他想起什么,“不过你不是去了青州,回得这么快,事情办完了?”
    江绪“嗯”了声,目光在场中扫了圈。
    章怀玉挑眉问:“如何,来一场?”
    江绪没答,只反问:“舒景然在何处?”
    “好像是那位苏大才子邀他泛舟作诗,去了也有好一会儿了,等着,我找人唤他过来。”
    “不必,”江绪略一沉吟,“王妃在何处?”
    “王妃?”章怀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一时有些称奇,“看不出你还挺关心自个儿夫人啊,这成了婚,果然就是不一样。”
    章怀玉倒是很懂忖度江绪的耐心,在江绪不耐烦前,又正经应道:“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的小王妃在哪儿,别急,找我妹子问问。”
    可不待章怀玉去找章含妙,章含妙便慌里慌张找了过来。
    她没见过江绪,没认出这便是定北王殿下,只急红了眼,小声和章怀玉求助道:“二哥哥,你快帮帮我,定北王妃和永乐县主都不见了!”
    她再能干,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了这么大事,没立时晕过去已算是十分难得。
    她一应作了安排,可还是慌张得不行,又不敢去找大伯母,便只敢来找素日疼爱于她的堂哥帮忙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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