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与北齐一战,迫在眉睫。
    两日思量,晏苍岚看着怀中正在翻阅账本的小女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与北齐一战,他不是不行,也并非不能胜,只是按照兰溶月的计划,奇袭的效果很高,横渡赤水河的提议虽然大胆,却不得不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
    “月儿,我会尽快赶来。”
    深邃双眸,凝眸一沉,如兰溶月所言一般,夺北齐后,天下乱局将现,京城为苍月国国都,必须稳如泰山,眼下京城中存在的不安因素,也是该最后彻底清理一番了。
    “好,我等你。”大婚三日后有宴请诸国来宾,的确难得空闲,兰溶月清楚让晏苍岚做这个决定很难,不过晏苍岚的决定却让她觉得心安,天下和儿女情长之间,或许有分离,但分离是为了永生相守。
    “月儿,我曾说,江山与你相比,你为重,如今却让你夺江山,你可会怪我不遵守曾经的诺言。”他知道,她不会,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兰溶月微微抬头,看着晏苍岚清明的双目,明明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开口问了,“傻。”
    兰溶月果断的给出了结论。
    “月儿,我傻吗?”晏苍岚心中无奈,他好不容易煽情一下,她居然说他傻。
    “当然傻,你曾说,与我携手天下,如今我不过是先一步去北齐,并未说你处理好京城的一切事宜后不能前来,你说,你是不是傻。”晏苍岚留在京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兰溶月不认为晏苍岚会一直留在京城,当初她去边关,他去了,她去曼城,他也悄悄的跟去了,如今她作为军师,领兵攻打北齐,他有怎会安心留在京城。
    兰溶月口中虽说着晏苍岚傻,可心中却明白,若非这费挚爱,当初也无法撼动她的心。
    “月儿说的有理,我的确有点傻,不过月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短暂的分别,于我而言,不知道相隔多少个春秋。”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随身带着,可是目前来看,显然是不可能。
    “等天下被夫君收入囊中之时,我陪夫君笑看万里河山。”她能陪他征战天下,也能陪他共享繁华。
    “月儿,记住你的诺言。”
    不知为何,兰溶月总觉得晏苍岚的灵魂深处夹杂是一丝不安,却不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永不相忘。”
    “那便好。”他本不信永恒的誓言,可自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她说的,他就信了。
    夜色下,晏苍岚轻轻吻上了兰溶月的红唇,一夜缠绵,清晨时分,兰溶月醒来时,晏苍岚已经亲手准备好了早点,兰溶月直接换上一身男装,顶着一抹微微的倦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月儿,我不能为你送行,天绝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要拒绝。”晏苍岚抱兰溶月坐在他腿上,端起粥试了试温度,轻轻放在兰溶月嘴边。
    “好。”兰溶月微微点头,只是着姿势怎么都像是在喂孩子,“我自己来。”
    “月儿昨夜幸苦,为夫亲自服侍月儿。”看着兰溶月那一丝还未睡醒的神情,晏苍岚着实心疼,昨夜本想浅尝即止,奈何夫人太美好,让他欲罢不能,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你……”兰溶月瞪了某人一样,娇羞的模样让某人不想同意她离去了。
    “月儿,要不……”晏苍岚还未说完,兰溶月直接用手将晏苍岚快喂到嘴边的粥直接喂入晏苍岚口中,“夫君,我离开京城,你不许多看其他人女人一眼,否则我回来直接让夫君跪搓衣板。”
    为君者,何时不该儿女情长,兰溶月不想用道理来说服晏苍岚,这些道理,她懂,他也懂。
    “月儿这是舍不得为夫吗?”晏苍岚眼神中满是期待。
    “舍不得。”
    他舍不得,她有何尝舍得。
    “那便好,月儿放心,我会尽快过去。”
    “好,待我攻下北齐王都之时,希望身边有夫君相伴。”攻下北齐王庭,则北齐的一切在苍月国的掌握之中,平定一国,或许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但后续在于治理江山,而非用重刑、重典奴役北齐百姓,要让北齐彻底恢复安定或许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成果,才是证明何为明君的关键所在。
    “月儿放心,我一定赶到。”
    早膳后,晏苍岚换上一身普通的装束,亲自送兰溶月离开。
    征战北齐以容潋为首,兰溶月的存在只是一个小军师,兰溶月离开京城的消息并未暴露。
    “月儿,此行你带上白羽。”从昨日到今晨,晏苍岚才想起打算让白羽同行。
    “他?”
    自从知道了白羽的心意后,晏苍岚对白羽那是相当的放心。
    “白羽无心为官,此事就交给夫人了。”这几日晏苍岚不是没召见过白羽,第一次召见,白羽以宿醉打发了晏苍岚;第二次召见,白羽直接来个消失,明明躲在烟雨阁,他却又不能派人去搜,不得不说,白羽这个靠山找的极好,事不过三,当然也就没有第三次召见了。
    “夫君好算计。”兰溶月看向晏苍岚,他明知道此去北齐,不用邀请,白羽也会跟上去,不得不说,攻其弱点这点上她和晏苍岚是英雄所见略同。
    “有劳夫人。”
    白羽执掌西北,的确最为合适,来日攻下楼兰,以白羽的本事,定当可以为一方诸侯,前提是白羽愿意。
    权力、财富,几乎所有人为此拼搏一生,但白羽这种人就是几乎之外的哪一点点例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更何况是送心爱的妻子离开,一路出城,这段路,平时看着特别长,今日却在眨眼间就到了城门外,容潋以及随行的十来人已经早在城门外恭候了。
    马车停下,晏苍岚从锦盒中拿出一张银色的面具,轻轻替兰溶月戴上。
    “月儿好美。”一双清澈却又妖异的眼睛,如冬日梅花般的红唇,容颜虽被面具覆盖,却多了一丝霸气。他家夫人,果然极美。
    “夫君,应该是俊俏。”兰溶月拿起铜镜,瞧了瞧后继续道,“夫君的眼光果然极好。”
    兰溶月直接给了晏苍岚一个拥抱,此次攻打北齐秘密进行,容潋离开或许在京城无法隐藏,但对外已经有了安排,秋日一战,北齐败北,云颢驾崩,和平协议未定,容潋此时巡视边防,亦在情理之中。
    “不够。”晏苍岚轻轻挑起兰溶月的下颚吻了上去。
    两人墨迹了一刻钟,晏苍岚亲自为兰溶月系上一件黑色披风才放兰溶月下马车,行军千里,需当珍惜时间,只是这两人容潋可不敢催促半分。
    “再见时,我为你接风。”下马车后,兰溶月一跃上马,骑马到帘子边道。
    “好。”晏苍岚的手放在帘子边,最终没有勇气掀起轿帘,他怕看一眼就会自己将兰溶月掳会宫中,第一次分别,他恨不得将自己打包让兰溶月一同带走。
    兰溶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从轿帘的缝隙中塞进去,随即扬鞭,快马奔腾,白雪中,一抹人影渐渐消失眼前,许久许久,马车不曾离去。
    “臣还以为陛下会一同离去。”未缪本想来看戏,许久后,只见马车没有任何动静,未缪走出来,掀起帘子,走了进去,看着晏苍岚手中握着信件,目光从缝隙中看着人影早已消失的方向。
    “有时间来看戏,看来你最近还是太闲了。”晏苍岚轻轻将信收入怀中,瞪了未缪一眼,示意未缪不要再进来。
    未缪无奈,只好坐在丝帘的外面。
    “不敢,臣可是精心准备。”未缪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京城祸端还未彻底清除,若晏苍岚真的离开,他也只好如坐针毡的冒充一下晏苍岚了,毕竟昔日苍暝国晏苍岚为帝时,他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冒充晏苍岚。
    “准备很充分,不过有些拙劣,下去。”
    晏苍岚与未缪十多年的交情,岂会看不出未缪是来幸灾乐祸的,以目前京城的局势,他和兰溶月不可能两人都离开。
    “陛下,要不带臣一程,今日早朝,陛下可迟到了,带上臣,陛下也有理由。”未缪赖在马车上,没有下马车的打算,今日早朝,晏苍岚肯定会发货,许久不见雷厉风行的手段,未缪都有些期待了,若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说话间,夜魑已经驾车进城。
    “你的精心准备随时备着。”沉默许久,晏苍岚开口道。
    “陛下说的不是真的吧。”苍暝国不过是弹丸之地,他尚且还能冒充一下晏苍岚,如今局势,他自认为没本事处理朝野大局。
    “身为臣子一番心意,孤又怎会不成全。”
    未缪本意是来看看晏苍岚分别时,思念之苦的模样,却没想到吧自己给搭进去了,心中呼喊:究竟是谁算计谁。
    “是,陛下。”未缪心中比黄连还苦,他能拒绝吗?当然是不能。
    此去北齐,兰溶月只带上了灵宓、九儿、红袖以及天绝四人,外加天羽和九霄,许是对京城的天空有些厌烦了,一出京城,两只想的格外有精神。
    午时,一行人以及抵达清河县。还未进城,吵闹中夹杂着血腥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刚进城,十多个衣着单薄,脸色被冻得发紫,全身上下被皮鞭抽的伤痕累累,其中竟还有孩童,白雪被鲜血染红,触动了不少人的心。
    “娘…公子,此事如何打算。”容潋目光停留在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身上,女孩脸色发白,奄奄一息,攻打北齐为重,对眼前所见,他却也无法置之不理,身为将军,若不爱惜将士,不爱惜百姓,注定只是一个刽子手。
    “赶路为上,将军先去酒楼备好饭菜,此事我会处理。”兰溶月脑海中浮现她和晏苍岚所绘的朝中势力分布图,根据情况,这里的县令也曾是长孙家一脉的人。
    “好。”容潋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骑马离去。
    兰溶月下马,示意红袖去请县令来迎,自己则走到邢台前,邢台四周,围着不少百姓,百姓神情中,愤怒与怜悯并存,但却无人敢施以援手。
    “敢问老伯,这是怎么回事。”清澈的目光中,并无怜悯之意,看向邢台上的十多个人,兰溶月分析这这些人的来历。
    “哎…公子不知,这祝家原本是清河县的财主,虽为财主却是难得的善良人家,只是被县令诬陷与谋反的豫王勾结,才会落入这般境地。”老人脸上尽是怜惜,怀中还捂着一个茶壶,身上有几处轻微的鞭痕。
    “哦,老伯怎知祝家与豫王无瓜葛。”看着四周,不少人怀中不是抱着饭菜就是茶水,可见祝家深得人心,只是涉及豫王,兰溶月不敢草率行事。
    “公子有所不知,我是祝家的菜农,从祝家先主人在世时就受祝家恩泽,县令为讨好陛下,才会诬陷祝家,此事在这清河县人尽皆知。”老伯看着兰溶月只见眼前的公子一身贵气,想多说些,希望能帮到祝家。
    “哪位可是祝家家主。”兰溶月看向伤势最重的男子,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虽然伤势最重,但生命迹象却最甚,可见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正是。”
    老人回答后,兰溶月细细留意四周,四周百姓竟无一人对祝家人看热闹或幸灾乐祸,每个人似乎都夹杂是一丝悲伤和愤慨,兰溶月倒是有些意外。
    “鬼阁在清河县可有药铺。”兰溶月小声对灵宓问道。
    “有一处,就在哪家酒楼的后面。”
    鬼阁所建药铺,除了是大的城之外,其余的小县城都以隐秘为主,药铺吗?没有必要建在大街上,又不是食为天。顺着灵宓所指方向看去,兰溶月正好看到了酒楼之上的容潋,十来个汉子目光都停留在兰溶月身上,一行人中,唯有容潋知道兰溶月真实身份。
    兰溶月微微点头,随即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匆赶来,那速度就如后面有恶狗在追赶一般。县令跟着红袖,飞快的走到兰溶月跟前,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有人使了绊子,走到距离兰溶月不远处直接摔了一个面朝地,胸口刚好磕在小石块上,来不及顾忌疼痛,撑着吃痛的身子给兰溶月行礼。
    “下官拜见公子。”
    一声公子,所有人的百姓如同看见恶鬼一般,迅速远离兰溶月,唯有刚刚与兰溶月交谈的老伯,眼神中露出一丝哀求。
    “你是这里的县令。”
    “下官正是本地县令,公子来的驾临清河县,下官已经命人备好酒水,公子请到府上小憩。”县令看着眼前的银面公子,不知其身份,只是那一抹贵气和霸气让他不敢直视,看着被绑在寒风中的祝家一干人等,县令心中泛起几分期望。
    “祝家一干人等所犯何罪。”兰溶月缓缓开口,灵宓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县令,立马想到了一种动物——猪,而是以一头肥猪。
    “启禀公子……”县令见祝家人所犯之罪,缓缓道来,哪一个为国为民愤慨祝家人支持豫王谋反,若非兰溶月知道与豫王勾结的人名单,还真要为此事查证一番。
    显然,兰溶月也这么做了,兰溶月将此事交给了行动最为敏捷的天绝。
    春风阁在苍月国的情报点远不如青暝十三司,唯才是用,兰溶月当然首选天绝。
    “看来祝家所犯之罪,还真是天怒人怨,你可已经上奏,以达天听。”
    县令的讨好,百姓的不屑,兰溶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祝家家主身上,自始至终,祝家家主都不曾开口求饶,目光只是隐约望着不远处快要奄奄一息的小女儿,也正是这点让兰溶月心中触动。
    一个深陷绝境还知晓关心自己亲人的男人,可见是真正的汉子,有些情绪,是无法伪装的。
    “下官这就回去书写奏章。”
    县令眼神一亮,心想,若能得这位公子信任,他或许能在进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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