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人与她之间的那些往来和关系,以及少女的心思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奴婢只求照顾他最后一段日子,若是王妃担心奴婢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东西,可烫哑了奴婢喉咙。”她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伏在地面呜咽,“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于王妃,只是那人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奴婢……”
    她与那些亲戚关系淡漠,在宫中生存艰难,若非有那人时时开解,劝慰,说不定早就撑不下去了。却没有想到,一朝皇后把她赏赐到了宁王府。原以为此时再无缘想见,却不曾想到宁王与宁王妃夫妻恩爱至此,根本就没有她们插足的地方。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老老实实熬到年纪出府去就好了。
    谁知道,粉黛作死,她屡屡小心谨慎,最后还是被牵扯进去了。
    烫哑了喉咙又能如何,她还识字,能写能看。难不成还要把手脚砍断,眼睛戳瞎吗?那样的话,她又如何照顾那人呢?
    这才是绿萝真正绝望的原因,不用明华说什么,她自己都明白她是绝无可能离开宁王府的。就如同明华所说,让她活着已经是明华心软了。若是她……绿萝咬着唇,不得不承认若是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下方压抑的哭声让明华觉得阵阵头疼,宁王府被幽禁的那些日子,她不是没有趁机调查过。一应消息都显示绿萝是全然不知道粉黛当时的所作所为的,也不知道粉黛所查出来的事情。有人提及柏晏钰的死,她更是没有半分的反应。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然而也明白如今是何等关键的时候。
    若是柏晏钰的死再生出波澜的话,那之后的一切事情都很有可能被推翻。
    毕竟,皇上对齐王厌弃,对宁王重视,对魏王这一年来的态度转变,都是由柏晏钰的死为起点的。这一年之中宁王费尽心机,小心翼翼一步步的布局,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若真是因为她一时心软……纵然他的心血不会全毁,也要毁去大半了。
    绿萝被红樱和翠果两人拉着回了翠竹轩,一旁绿桃给明华换了茶,笑着道:“王妃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头疼呢,依着奴婢来说,不过是她贪心不足而已。王妃留了她的命,她觉得王妃心软,所以得寸进尺。”
    明华缓缓点头,垂下眼帘低声道:“王府被幽禁这么多天,这才开府几日她又从未出去过,怎么就知道她的那个他病危将死呢?”说着抬眼看向了绿桃,“让孙半升去前院等我。”
    绿桃面上一紧,错愕地看向明华。之前明华一直眉头微蹙,她还以为王妃是心软了。如今看来,明显是她会错意了。
    “王妃?”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一时之间,绿桃有些忐忑不安。
    “也许绿萝没问题,只是与她有关联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有问题的人。”明华缓缓开口,“如今这京中的局势,可是有不少人想要从宁王府探知一些消息的!”
    她放下茶盏,“去通知孙半升吧,总归要查个清楚,才放心。”
    绿萝的话说的很是清楚,孙半升听了绿桃的话之后才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的明华,沉声道:“属下定然会把这人查得清清楚楚。”
    “这人要查,不过只怕他可能也只是放在外面的幌子而已。我要你查的是这个人的一应应酬,跟什么人接触过,平日里面喜欢做什么,以什么谋生,事无巨细,就连着他每天吃的是什么,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明华缓缓吩咐,孙半升心中一凛,立刻低头应了。
    明华听出他声音中的郑重,这才道:“如今看似尘埃落定了,却是最最危险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说不得就是万丈深渊。这个时候放松警惕的话,正是那些注视着宁王府的人最乐意看到的。如今正当外松内紧才是,另外绿萝既然能够得到消息,自然是有人跟她传讯,这府中她接触的人或者事务都要查个清楚,看看她的消息来源。”
    “是。”
    府中,还是不安宁呢。最起码,绿萝还是有她的消息来源的。
    明华微微垂下了眼帘,绿萝的这桩事情挂在她心头许久,如今寻出了问题所在,她也就略微松了一口气。余下,只需细细查证就是了。只是,宁王去了镇西营,只怕这中秋节是要赶不上了。
    不过,齐王被幽禁,魏王关在大理寺,只怕皇上也没有大半中秋宴的想法了吧?
    明华错了,今年的中秋宴不止办了,而且大半特办。
    看着殿中歌舞升平,一片枫叶红衣衫的舞女脚步轻灵跳动,明华目光略略有些失神。这算是粉饰太平吗?
    这大殿中少了魏王妃和齐王妃,却又多了旁的贵妇,倒是也不显冷落。只是京中事情太多,这些人看着其乐融融,内底里多少还是透出了一些忐忑不安的。
    “六嫂。”晋王妃略略往明华这边靠了些,侧身笑着道:“六嫂这是在想什么呢?我可听闻了,你已经接了汶哥儿回去,改日我带着我家那两个孩子,也让他们这些堂兄弟、姐弟们见见面。”
    自明华生了孩子之后,这大半年一直不得安生,如今好不容安定些了,自然也是该好好走动一番了。
    明华闻言笑了起来,“你这般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不招待你了。到时候二嫂和五嫂也一并过来?”她说着就见一旁楚王妃也忍不住动了下,不由抿唇微笑,“若是八弟妹得空,也一并来才好。只是我那宅子,去过的人都知道,好些地方都没来得及修整呢,等这酒宴开起来,怕是要到重阳之后了。”
    府中事情没有理好,她如何随意邀请旁人入府呢?
    众人倒是不以为意,都笑着让明华好好准备,到时候若是酒菜差了,可是要不依的。
    明华笑着一一应了,等到妯娌们都又散了,这才看向坐过来就没有再动的晋王妃,道:“九弟妹这般,是还有事情?”
    “我娘舅家大嫂,说托我谢谢王妃呢。”晋王妃笑着道,明华一愣,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隋李氏。听闻前些日子,宁王在户部给隋墨的大儿子谋了个六品的缺,倒是没有想到隋李氏这般惦记,还巴巴托了晋王妃特意道谢。
    “你客气了啊,咱们都是自家亲戚,那一日王爷蒙奸人陷害,九弟还不是二话不说就入宫了吗?”明华轻轻拍着晋王妃的手背,“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就太客气了。至于隋家的事情,我倒是听王爷提过一句,说他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晋王妃这才笑着道:“就知道六嫂疼我。”她说着又略微往明华身边依了下,倒是惹得斜对面的如妃眉头皱了起来。
    如妃这辈子就两个儿子,然而比起这宫中其他女人来说,已经是幸运不少了。连着皇后都只有一个齐王呢,她却是有着魏王和晋王。只是,魏王毕竟年长,她更在意一些,重视一些,却没有想到小儿子竟然因此生出二心,不与魏王一条心,竟然亲近宁王去了。
    如今看着晋王妃与明华亲近,她恨得几乎要把手指掰断。
    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就是宁王才害得魏王被关入了大理寺的吗?!
    如妃一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可是如今却是无法对晋王夫妇做出什么来。毕竟,如今她还能够坐在这大殿的位置上,都是因为有晋王这个儿子争气,不然的话,只怕就如同皇后一般,在这般举家团聚的日子里,还在冷冷清清的宫中思过呢。
    为了给晋王面子……
    如妃扭着手指,只觉得心中恨得几乎要疯掉了一般。她最为优秀的儿子明明是魏王……
    #
    中秋宴这个热闹,宁王是没有赶上。然而中秋宴之后,他的折子却是被飞快送到了皇上的案头。如今谁也不敢再压宁王的折子了,之前因为彻查屯粮和私造兵器的案子,宁王所提到的从北疆送往京城的折子都被皇上让人给翻了出来,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的内容与宁王所言并未有多大的差距,皇上雷霆大怒,牵连的人也不在少数。
    自然了,这样的责任谁都不愿意背负,因此大多都是推卸到了齐王和魏王的头上。
    皇上自然是又是一番怒火,这之后,宁王的折子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
    “哦,宁王准备拆分了镇西营。”皇上合上了折子,轻轻敲着桌面,半响才道:“郑海,你说这算不算是好办法,化整为零,京郊十二营,除却镇西营和烈风营之外,还有十营,这镇西营的万把人分化开来,每个营也不过是分进去近百人……”
    近百人在人数皆过完的军营之中,实在不算什么。
    皇上再打开看了看奏折之中的内容,“这般的烫手山芋,没有想到老六竟然是这般西风和雨一般的就给化解了,准了,拿朕的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撒花~~~~
    大家中午好~~~
    ☆、第104章 隐匿
    等到宁王把整个镇西营都分拆完,安顿好了每一个人的去除时,重阳节都已经过了。 し明华看着晒黑了不少的宁王,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早早让人烧好了水给宁王洗尘,等到他更换了衣衫,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出来时,明华才笑着迎上去,低声道:“看王爷的样子,就知道这拆散镇西营的日子不好过。”
    “镇西营不得不拆散了。”宁王缓缓摇头,“镇西营囤积了数倍的兵器,当时我与耿尚书、二哥一同收缴兵器的时候,实在是吓了一跳。两年的功夫,北疆大半的兵器都流入镇西营,只这一次收缴,就足够北疆备战所用了。”
    他拉着明华一同坐下,由着丫鬟上前帮忙擦干头发。
    “再者,镇西侯祁少安……”他略略顿了一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镇西侯了。”
    明华闻言一愣,想起九月初被抄家,九族皆没入狱中的镇西侯一脉,半响才低声道:“难不成,魏王真有谋逆之意?”
    “魏王有没有谋逆之意我是不知道,然而镇西侯是真的有。”宁王叹息了一声,“祁家,祖上也曾经是开国重臣,如今一代代的凋零,从异性王爷,到国公,到侯爵……当年的丹书铁券之家,如今再无一幸存了。”
    本朝至今历经二百六十四年,帝王十一位,当年十家丹书铁券之家,十不存一,也算是一种悲凉了。
    魏王不见得会有谋逆之心,毕竟,两年前,宁王虽然在京,却是没有显露半分峥嵘之意。那时魏王与齐王不分高下,实在是用不少军部的力量。
    理智上,宁王更愿意相信魏王是被祁少安给牵连了。只是,祁少安为何会有谋逆之意,却是让人颇为不解。祁家虽然落魄了,然而他好歹也是个侯爷,衣食无忧,又坐镇镇西营,可谓是潇洒自在。纵然是有些野心,也不当走上谋逆之路才是。
    只可惜,祁少安自尽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辩解,没有攀诬,只留下无数的疑惑。
    然而,对于皇上来说,这却是明明白白的事情。祁少安畏罪自杀,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加上陈知纪查出来的种种情况来分辨,祁少安确实是有谋逆的打算。
    因此,祁家的处置简单明快,真正让皇上头疼的,是还被关在大理寺的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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