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答道:“从那常阴居杳伯的口中我们也知道,人的气息其实就是三尸虫的气息。这三尸虫实力不均,主管食色的下尸虫较强,所以浓郁的人类气息带有媚气和香气。如果我们让这牙齿上的气息变强,这浓郁气息中的媚气香气就会侵染我们,对我们的修行颇有坏处。
    “杀手们专攻于刺杀手段,对修行是不太在乎的,而且他们性情跳脱,食色之欲从来不会收敛。于是媚气香气对他们的影响较小,信息站气息浓郁对他们并无太多害处。可我们不是他们那样的人,所以这浓郁气息会对我们带来不小影响。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便携的气息媒介通讯工具在修行界并不流行。”
    子规听言点点头,照丹歌所言,改变这信息传递方向的办法,就唯有让杀手们信息站中那与这牙齿上相同的气息变弱这么一条路可走了。“看来只好如此了。你有什么办法使气息变弱呢?”
    丹歌朝这子规翻了个白眼,他一抱胳膊,道:“我之前责怪你就是因为这个!我如果要让气息变弱,就必须去信息站找到存放气息的源头,上手找到和这牙齿中相同的气息,然后施法剥离。我的这个所谓的办法中有风险重重,根本就不算个办法,你实在不该托大,在天子面前咬定了我们自己有办法。”
    他说着,从兜中掏出了一张符纸,符纸之上绘着一个红圈。
    他继续说道:“好在尚有此物!天子既问向你,说明他是有办法的,他身怀朱批之术,许多神异的事情只需要一道思想而已。若不是我们之前的计划中没有用到这一个朱批,我恐怕真得要去城南向天子求符了,那时候可就真是露怯了。”
    子规扁了扁嘴,“谁知道无所不能的沈丹歌上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呢。”他不单没承认错误,反倒挖苦起丹歌来了。
    丹歌眉头一皱,骂道:“这一张符箓我本是为李尤保藏的!我们过几日去常阴居治疗李尤的病症,他的病可算是顽疾,是一介凡人犯上了玄事。这一张朱批符箓正是能顺从心意,使李尤的症状在医治期间不至于出现超脱预期的事故。如今倒好,先用在这里了!”
    子规这才承认理屈,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此事过后,这两日之内,我登门拜访天子,一定为李尤再求一张符纸来!”
    “说得轻巧。”丹歌翻了个白眼,这子规连天子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所谓登门拜访,一定还是要拉上他的,那还不如他自己去讨要呢!
    丹歌正在心中埋怨,子规却因为琢磨李尤的病症,忽然有了想法,他道:“气息浓郁到什么地步,会影响人呢?有没有这样一个临界点,气息比这个临界点少一丝儿依然能影响人,气息比这个临界点多一丝儿,却能在法力隔绝下消除对人的影响?”
    丹歌皱起眉头念叨起来,“少一丝儿能……,多一丝儿却能……”他盘算了一阵,向子规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想那美事儿去吧,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杀手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受到气息的影响小,但他们也不是甘愿就完全暴露在气息之中,他们也会用法力隔绝的!”
    丹歌虽然反驳,却并不知道子规的想法,他于是发问,“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子规瞧着丹歌,道:“我从李尤的病症中得到了启发,寻常的气息之中下尸虫气息强盛,则气息整体表现为媚气香气,也就是食色之欲。而李尤的病症是下尸虫虚弱,于是他的气息就多为上中尸虫的气息,你追寻他的气息就品尝过其中滋味,那气息会让人愚昧迟钝尖酸刻薄。
    “如果我们对金勿他们信息站中的气息也做此处理,就能使那一伙杀手都愚昧刻薄,大幅增加他们的失误和矛盾。可既然没有这样一个临界点,这件事情就比较难以成功,毕竟这信息的传递是浅淡流向浓郁,如果信息站的气息足够影响他们,那么我们作为接收者,势必也要遭遇同样的影响。”
    子规说着无奈叹气,“看来这办法是不可行了。”
    “不!”丹歌听着子规的话双目明亮,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损招呢?!到底是这道貌岸然的子规心眼儿多啊!而他针对子规的计划,有了一些想法,他道,“杀手们因为气息对他们的威胁小,所以他们就满不在乎地和那气息们共处一室。而我们自知影响大,却完全可以把那气息安置在远离我们别处啊!”
    丹歌指向子规手中的牙齿,“这东西在我们逆转信息传递方向后会成为接受端,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安置在某处,离我们远远的,然后用你的窃听器对它录音。之后我们就能和往常一样,晚上将窃听器换回,播放其中的语音。这不正是两不耽误吗?!”
    “对!”子规连连点头,而后他端详起了手中报复在法力之中的牙齿,“可是,把它安排在哪里呢?它作为接收端会有颇为浓郁的气息,完全能影响周围人的行动啊!
    “杀手们信息站的气息需要处理,削弱下尸虫的气息,使气息整体呈现愚昧刻薄。而接收端倒是不用,可这食色之欲浓郁起来,也不是寻常人能挨得住的啊!”
    丹歌听言笑出了声,他笑道:“不是正有一个人身染重疾,食色之欲不振吗?”他所指的,正是患病的李尤,这牙齿如果安排在李尤所在的监控室,对李尤并没有坏处,反而会为李尤营造出修养的绝佳环境啊,也许李尤长期处在食色浓郁的氛围之中,他下尸虫的食色恶性会重新萌发呢?!
    子规的眼睛一亮,不住地点头,他的策略本就因李尤而起,也最终就回到李尤身上。“对!那我们今夜就行动吧!”
    “好。”丹歌点头,他起身待走,却回头朝子规摇了摇手中的朱批符纸,“最终这朱批符纸还是用到了李尤身上,你也不必去向求天子求朱批了。”他见子规意欲反驳,连忙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铁了心要去,我也不拦你,但你别拽上我。”
    子规翻了个白眼,指着丹歌离去的背影暗暗骂道:“你还不是怕在天子面前丢了丑?!哼!”他气鼓鼓地叉着腰追上了丹歌,终于在餐厅的门口追上了,两人撩开帘子准备离开,却听到身背后有人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而那声音响起的位置,正是他们刚才所坐的位置。
    “哎哟!”这是一个不算响亮的男人声音。丹歌子规扭头看去,只见他们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子规的一侧此时坐了一个人,手中拿着个小小的放大镜,正细致地打量着子规那一边的碗。正是之前子规气恼之下,被捏成开片哥窑的碗。
    这男人一声,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他又那么神经兮兮地瞧着一个颇似古物的碗,一下子抓住了许多人的好奇之心。于是不久后,就有一圈儿人围在了那个桌前,同这男人一同打量着这桌上开片的碗,他们的观测自是就没有这男人这般细致了。
    “哎呀呀!”那男人赞叹道,“好物件儿啊!保存完好,瞧这裂纹,就像是新的一般!”
    丹歌眼珠笑意,就远远地站在餐厅门口悄然道:“可不,那就是新的。”
    “我这好把式啊。”子规笑道,“一捏即捏出一件儿文物来。”
    丹歌一指那男子,“你猜这人给估几个钱?”
    “一个破碗,按正常卖十块得有吧。”子规道,“不过等他瞧着落款,就分文不值了。”
    丹歌大睁了眼睛,“怎么?那碗的落款……”
    “那碗没落款。”子规道,“不过……”
    正此时,那男子打怀中掏出了崭新的白手套套在手上,伸手去端这碗要看碗底。可就在他手碰上去的瞬间,“哗啦”一声,碗彻底碎了,崩成了一块块儿的瓷片撒在了地上。
    “碎瓷碴可不值个钱呐。”子规说完了后半句。
    “哧,哈哈哈哈。”周遭围观的众人被这眼前的一幕惊了个呆,继而他们就反应过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这人煞有介事瞧着的碗,不是什么哥窑,只是一只破碎的碗!
    那男人的脸滕然发红,之后又忽而变白,他满面悲痛地抓起一把碎瓷碴小心地揣进兜里,瞧着众人一声长叹,似乎在感叹众人的愚昧。然后他脱了手套,就向餐厅的门口走来。
    丹歌子规让过了这男人,然后瞧向了他们之前用餐的位置,之前围拢在那里的人散了大半,却尚有几个人还是捏起了瓷碴,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兜里。
    丹歌子规暗暗摇了摇头,两人走出餐厅走到酒店门边,正瞧见方才所谓专家的男子,正从兜里恨恨地抓出了那一把瓷碴,摔在了草丛中。
    两人相视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就走出了酒店,踏入了黑夜之中。餐厅中的事情仅是插曲,并没有让他们在其上用心停留,这世上这样的事,他们早已屡见不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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