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征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呸呸呸,串词儿了。像我这样的人,在杀手组织是什么大姐大,我既在如此高位,杀手组织若是得不到我,就唯有让我在世上消失。
    “而其实我已经计划了好久这消失之法了,组织里关于我的情报少之又少,无人能以把柄辖制我,我更以李代桃僵之法,将组织施加给我的监控抹除掉了。我只需稍加改头换面,就能从‘世上消失’,以另一个身份存活于世。
    “只是,王响是我的师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从小看我到大,我的所有东西他都知道,我也瞒不过他。他是我唯一的威胁,此番我回来提及退出杀手组织之事,触了他的霉头,他待我已是凉薄。
    “所以他势必会对杀手组织透露关于我的行踪,穷追不舍之下,我或不得安宁,这也是我唯一忧心的点。”
    丹歌闻言点头,问道:“你要怎么做呢?”
    “我已是做了。”击征道。
    丹歌皱眉,望向击征,目光满是审视,“那百十号人里……,莫非也有你师父?”
    击征翻了个白眼,“他好歹养育了我,我怎么会如此绝情。我方才去外面采了些银丹草,放在了我师父的枕边,适逢我师父神经衰弱,银丹草催动之下,能让人昏沉而眠。我们再在那百十人里造我一具假尸,然后趁机溜走,我师父醒时见我已死,以后也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了!。”
    击征说着朝丹歌深深一望,道:“至于我这改头换面,你当要有些心理准备。”
    “哦?”丹歌挑了挑眉,想起了那夜他从商丘返回舞阳,黑猫现身对他说的话。黑猫曾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可不要太吃惊哦。哼,你倒也未必吃惊。”而黑猫还曾说,若是击征适合他,那他就有三个了。
    丹歌当时没有想懂黑猫的话,此时依然还没有头绪,但此时,似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击征伸手将上身黑衣劲装的拉链一拉而下,露出其后的皮肤来,然后他就这般褪了上衣,赤着上身站在了丹歌的面前。丹歌没有回避,在击征落下拉链的一刻,他脑子里就倏忽蹦出了商丘青陵台相思树下,那个女装大佬来。
    这个记忆一蹦出,丹歌的脑中忽有灵光一闪,他只觉这记忆来的不是凑巧,而是正有其意。他不闪不避地朝着击征褪了衣服的上身望去,入目的情形让他缓缓点头,这不是一个缠胸的女人身体,而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体格。
    击征歪头瞧着丹歌,“你怎么半点都不惊讶呢?”他反倒对于丹歌的表现有些惊讶了。
    “敢情黑猫说的三个,就是击征是我第三个男伴呗。她原来还是对我和子规风标的情谊吃醋了!”丹歌嘟囔了一句,望着击征道:“你和子规曾经在燧皇陵有一场邂逅?”
    “不是邂逅……”击征摇了摇头,他往自己身上一指,“你瞧见了,我本是男子,我两人不过是寻常的交战。只是我在杀手组织常以女人的身份走动,而他又似是一见钟情……”
    丹歌笑着摆了摆手,“我清楚这当中你的苦衷。好吧,不说是邂逅,就是一次相逢。但因为子规不知你的真实性别,所以这其中你二人有情愫,你总得承认吧。”
    “唉。”击征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其实好几次都和苏音说,我总要和子规有一个解释,但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
    丹歌道:“解释自然是必要的,真实的情形摆在子规面前,他也不得不认。还说回那燧皇陵的事儿,你们二人在燧皇陵相遇时,我恰在青陵台,见识了青陵台相思树下一对男子之间的坚定爱情,这似也是一层暗示。
    “后续,当我了解到我在青陵台你们恰在燧皇陵时,我对你性别的猜疑就因为青陵台的遭遇而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后来见你,我却又推翻了结论,因为你作为一个女子的容颜,实是惊艳绝伦,寻常男子不该有如此相貌,便是娘炮,都未必能有。
    “可在我们为连鳞治病的当夜,你见我一言未发,又让我有些猜疑。我心内早有你是男子的这个想法,此番见你果真男儿身才没有很多惊讶。但完全不惊讶倒是假的,因为你的容颜,配这么个男儿身,实在可惜了。”
    击征轻咳了一下嗓子,再吐话音时已是纯正的男子嗓音,这嗓音与他杀手的身份很是不对称,他嗓音温柔,竟显得他颇是儒雅。他将手方才脸的鬓角处,轻轻搓弄起来,“我见你而不说话,是怕你一言点破了我,到时子规以为是我耍弄他,他必定视我为仇敌。”
    “不会呀。”丹歌摇头,“你之前的女音很纯粹,没人能听出男人的味道来。”
    击征轻笑一声:“我见子规之时,说话可不是纯粹的女音。我为向他表露我是男子,却也想契合我当时的女子面容,就以我这男人音色稍加**,发出的是一种捏着嗓子的女音。但男人果真色种,子规也不例外,他便是听得那嗓音怪异,却沉溺我的容颜,根本不多在乎。”
    丹歌憋着笑,他可还记得那夜子规出来,下身的帐篷一夜就未曾落下!他没敢告诉击征,不然击征必菊花一紧,说不得就不敢加入他们,更不敢见到子规了。
    在这说话之际,击征已经是搓出了脸上面具的边角,随后他缓缓将面具撕下,露出了这面具之下他的真实面容。丹歌瞧着这真面容却是一阵无语,他歪了歪头,笑道:“你这面具当真是改了你的样貌了吗?”
    击征笑了笑,丹歌这一句话可是变相夸了他了,他倒也无愧受着了。他将这面具朝丹歌一递,道:“你细看,女子面容上的眉毛就不似我真正的眉毛这般直而浓密,虽然这面具上的已有些英气,但到底差了些意思。而且这面具将我这嘴一填,小了不少。”
    丹歌拿着面具细细比对,撇了撇嘴,“我实是没瞧出多少差距了,但你的真容确实像个男人而非是女人了。”
    “哼。”丹歌的身后忽然蹦出了声音来,“早在苏音带他来见我的头一面儿,我就认出来他不是男子了!”
    丹歌被这声音惊得浑身汗毛直立,他“噌”地扭回身去,瞧着金勿,“啊!你果真还没死!”
    金勿不答话,只是瞧着击征,他虽然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他这会儿说话的气力,全是方才的沉默慢慢攒下来的。“单是名字就足够令人遐想,击征,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名字。而也在击征被苏音借来之时,杀手组织击征成为大姐大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早先我在杀手组织,击征完全是个无名之辈,却一夜之间忽然被人捧在了榜首,我那时就猜测是击征有所图谋,或是击征后面的团队有所图谋。当前看来,击征是在为脱离杀手组织打基础,在人前显露是女子面容,悄然退出就是男儿身体,真是好办法。
    “我头一面儿见击征就判别他是男子,却也不是在名字上,而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女子当有的幽香。”
    “哦!”丹歌轻笑一声,“我想到了在舞阳的时候,苏音称呼击征为妹子,你翻了个白眼,我当时还不解其意。此刻方知,原来你那白眼所指,是在击征的性别上啊。你击征万花丛中过,早已可闻香识女人了啊!”
    金勿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击征苦笑道:“我也知道我少了些气味儿,但我本身就容不得那气味儿浓郁,更不说往我自己身上喷。后来我觉着杀手女子,少些味道也算合理吧。不曾想竟被你瞧出来了,可你既瞧出来,怎么不戳穿了我?”
    金勿道:“你当时的风头正盛,我犯不着挑你的不是,而且你不多发言,出手果决,能为我所用,我又何必开罪了你,使自己失去一大助力呢。”他说道最后,已是几乎声若蚊蝇,他缓了缓,微微抬指朝上,“撤了这雨吧,怪闹心的,在此之下死去,显得我倍是凄凉。”
    丹歌却是没动,他盯着金勿,“我或能让你不死,但你……”
    “我好容易什么都放下了,你又说我可以不死。”金勿翻了个白眼,“不要妄想了,我的使命就是要对焦家下手,我们永远都会是敌人。我这般死了,也算是死在复仇的道路上,还有些脸面去见我的列祖列宗。”
    金勿说着一摇身,浑身忽然萎缩下来,最终化作了一株枯黄的小草。他身内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跌落在两边,唯独它这一株草,扎根在了荒死去所化的泥土里,随着雨来,被一点点打烂。
    丹歌一叹,伸手一招,已是将那上面的雨撤去了。雨去风来,微微一吹,这一株草的草叶被吹成了粉碎,随着风的一个盘旋,纷扬而起,再也难觅踪迹。丹歌缓缓摇头,“可你,哪有什么列祖列宗去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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