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儿想了想,道:“弟子不要别的奖赏,只求能和师父夜里同住。”
    “……”丹歌闻言一下子呆住了,继而满脸黑线,“这是什么轻薄的奖赏?和我同住于你有什么好处?”
    沈星儿歪了歪头,道:“灵儿师兄早先曾对我说,他曾与师父同住,修行进步可谓神速……”
    丹歌一瞪沈星儿,而后伸手朝沈星儿弹了个脑瓜崩,“听信胡言,当受责罚,而受赏在前,如此赏罚相抵,不赏不罚。日后再不准传这等谣言!等你师兄回来,我在处置他!去后院吧!”
    “哦……”沈星儿瘪着嘴缩着头,灰溜溜地跑入正屋,前往后院而去了。
    丹歌也准备着要往正屋里走,扭头却见这院里一侧端坐着葛孑,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形单影只的,并没有前往后院。丹歌不消多想也就明白,这葛孑心心念念连鳞的安危,守在这院中紧邻正屋,时刻等待着连鳞的任何消息。
    但葛孑却又不进屋去,显然她对于连鳞的情愫尚有着一纱之隔,于是她的关心又不便太过急切,这大大咧咧的女子在这情感里,倏忽也有了小女子的矜持。但丹歌想到这里却不由担忧,凭着连鳞那傻大个儿,今夜既能做出独闯千军的混账事来,说明脑袋确实不灵光。
    于是这傻大个儿当真意识到葛孑的这份情谊,又不知何年何月去了。丹歌暗叹:“莫非是葛孑的情劫未了?头一个祁泽一朝身死,音信杳无,让她苦等数年,如今又逢着这么个憨汉子,她又势必受这一纱之隔,暗守情愫良久。”
    丹歌又瞧了瞧,最终没有多言,而是转身走入了正屋当中。正屋东面杳伯的床上躺着连鳞,杳伯依然在忙碌着,显然这一次医治连鳞的伤势并不是轻松的活计,而沈灵儿不在,杳伯就少了个得力的下手。
    想到了沈灵儿,丹歌摇了摇唇,“那家伙,等他回来我尚有账和他算呢!竟把他师父当成双修炉鼎之用,且广为宣传!”他对沈灵儿的心念只在一闪,在他瞧见连鳞之后,方才的思虑就瞬间涌上了心头。
    丹歌探头朝院子里的葛孑望了一望,眨巴了几下眼睛,悄然走到了杳伯的身后站定。他见杳伯虽然忙碌多时,但手中的活计有条不紊,并不杂乱,也不急切,见这情形,丹歌才敢说话。他低声细语地叫道:“杳伯,这里可有我能帮忙的?”
    杳伯扭头瞧了一眼丹歌,微微一笑,道:“前面那么一大伙儿自告奋勇为我分忧,都被我打发走了!最紧要的时候一个个闲坐院中宁看子规无聊杂技都没人来帮我,这会儿收尾了一个个都上赶子要显露勤快。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
    “好,我本来也觉得帮不上什么忙。”丹歌绕过杳伯朝连鳞探头一望,见连鳞双目炯炯精神矍铄,显然他受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并没有因此动了心血与神念。他与连鳞相视一笑,收回头来转身要走。
    “哎!”杳伯喊住了丹歌,“我哪容你轻易得逞了!你此刻当真要帮我些忙了!去到书房,把书柜隔板上的一幅膏药取了来。”
    “好。”丹歌轻笑一声,扭身去书房取膏药去了。
    “呼……”杳伯鼻子重重地出着起,扭头叉腰瞧着前往书房的丹歌,有些无奈。
    连鳞发觉了杳伯这不常见的情态,有些疑惑,“您是怎么了?”
    杳伯头也不回,瞧着已经拿着膏药返回的丹歌道:“我总感觉怎么做,都正中了这小子的下怀,这感觉可真让人不爽!”
    丹歌自是听到杳伯这评论了,他也知道杳伯正是评价自己的,“我只是比较好说话,您怎么样都趁我的心意罢了。”
    “竟还自夸起来了。你要好说话,天底下就都是好说话的人儿了。”杳伯道。
    丹歌捏着膏药来在病床前,朝着连鳞一笑,“你说,这世上尚有比我难说话的人儿吗?”他问着连鳞,扭头却瞧一眼杳伯,“贴哪儿?”
    “下丹田。”杳伯答道。
    丹歌伸手将膏药往连鳞下丹田一按,望向连鳞,“嗯?”他提醒这连鳞该回答他的问题了。
    连鳞想了想,道:“似是都比较好说话的。”
    “可不见得吧?”丹歌却自己将这个答案否决了,“我自认有一人比我要难说话呀。”
    连鳞想了想,却是没有答案,“谁?”
    丹歌压低了声音,一指窗外,端坐院中之人,“葛孑,她是狠厉的杀手,一身蛮力绝伦,身周自带清冷气场,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和她和煦说话的。”
    “是嘛?!”连鳞皱了皱眉头,“我却觉得还好啊,她同我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呀。”
    “哦?!”丹歌明知当是如此,脸上却表现出满满的震惊,“这,你可造化不浅啊。”
    连鳞今夜比其他时候要聪明数倍,他今夜虽瘫在丹霞,却唤来老骨,后又受老骨一掌而驱策千百骷髅为天子等人让路,可说丹霞之地发生的事情但逢转机,都与他有很大关系。而他这一点灵光维系,从那时一直持续到此刻,所以听闻丹歌这话,他立时就听懂了丹歌的话外音。
    连鳞此刻虽是聪明人,却不是阴谋人,所以他说话依然直来直去,他双目一瞪,看向丹歌,悄然道:“您是说那姑娘对我……?”
    “咦?”丹歌却是好奇了,他探头仔细望了望连鳞的面容,“确实连鳞无疑,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莫非你知道要陷入爱情,早早提高了智商用以日后和葛孑的相处中保命?”
    “您莫非之前待我是将我当做傻子?”连鳞道,“不过,葛孑对我莫非真的……”
    一旁的杳伯此时却瞥了一眼丹歌,“哦,你原来欲擒故纵让我将你留下,就为和连鳞暗示这些东西?你是要撮合了他们俩?怎么别人家感情的事情你也这么上心了?”
    “我上心的不为情,而为了人。”丹歌道,他说着往前院一指,“您瞧瞧地朝院子里往上一眼就分明了。”
    杳伯将信将疑,扭身走向屋门,“且看你耍什么花样。”
    而在丹歌这边,他怎看向了连鳞,“我看你方才说话之时满是欣喜,似乎葛孑对你的情愫正称你的心意啊?”
    “嘿……”连鳞挠了挠头。
    “她可历过情劫。”丹歌倏忽正经着给连鳞浇了盆冷水,“情劫之中,自甘堕落,成为了绝情杀手。于是这感情干系一个厉害人物的正邪,不是说拋就能抛的,所以这感情一旦成真,很可能会成为你终生的束缚。”
    丹歌隔窗往外头一望,蒙蒙的纸窗外,那人影并不能瞧得分明,“当然如果这感情永远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又何尝不是她的劫呢。”
    丹歌说着缓缓摇头,离开了床边,去往后院了。他不打算听连鳞的选择,他也不作干涉,他只是加快了一些连鳞葛孑的感情进程,并不打算左右了这份情感。
    而在丹歌离开之后,杳伯依然在门口偷悄悄地望了半天,扭身回来就有了无限的感慨,“这葛孑恐真是落在了情劫里,三个月相处萌发的情愫竟已让她如此难弃。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情感于她既是圣物,也是毒物。
    “于是连鳞便是果断表白,她心内便是满心情愿,恐也要稍作推脱,挣扎许久,甚至刻意冷落,悄然回避,这于两方来说都是折磨。丹歌你……”
    杳伯自言自语着往床前踱步,喊了丹歌,抬头却不见丹歌的身影了。杳伯望向连鳞,“丹歌呢?”
    连鳞答道:“走了。去后院了。”
    “他留下了什么交代吗?”杳伯问道。
    连鳞摇头,“没有,他单单提了提葛孑的情劫,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就走掉了。”
    “情劫?劫?历劫者与救赎者?劫变?”杳伯说着一叹,“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多插手了。这倒提醒了我,看来我也爱莫能助了。你有什么想法也不需和我说了,你有什么吩咐要我为你做的,我可以帮一帮你,但这相助只是为你,与葛孑毫无干系。可懂?”
    “嗯。”连鳞点点头,“可听了您刚才的总结,我向她主动表白似是行不通了,我一时半会儿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哎!”丹歌的声音此时却适时地从后院穿了出来,“沈灵儿李尤还没有回来,祭黄花之事稍作延后吧。而此情此景,篝火祭飞蛾,天下头一等的奇事,应着这情形,我讲一个飞蛾的故事,解解闷儿吧。”
    “好。”后院的一群人满心欢喜地应和着。
    丹歌讲道:“古时有一只奇大的飞蛾,这飞蛾之大,可以遮蔽一方天地,昼伏夜出,每夜折返于东海与昆仑之间。这飞蛾有鳞,它每一次飞行,都震下无数的鳞屑,这鳞屑奇小无比,随风潜入夜,到达千家万户。吸入这鳞屑的人就会沉沉安睡,这飞蛾,即是最初的梦神。
    “配着这鳞屑催眠至宝,还有一道自高天悠扬而下的催梦曲子,这曲子也来自于飞蛾。是由飞蛾的一只独角发出的,因为独角,谓之为‘孑’。这孑包覆在飞蛾颈间无数的绒毛里,它放出的曲子也从来是歌颂的,每到夜里,无数人安然入睡,睡梦里总是浓情蜜意。
    “直到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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