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偷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卜英娥凶巴巴地问。
    卜泰打小就对这个妹妹有些怵头,一来这是他唯一的亲人,总是宠着的,二来妹妹十分有主见,比他还要果敢,再者这件事原本就是他不对,登时就蔫了,“我、我也不是要瞒你,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哼!”卜英娥剜他一眼,“别说好听的!你还是为了自己谋个前程,连我的幸福都不顾了!让我服侍太子,我宁可死!”
    谁不知太子的性子,太子妃更不是善茬,即使将来能为皇妃,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卜泰讪讪然,“既然你早知道,干嘛还要跟我上洛阳?”
    “我总不能只顾自己呀,”卜英娥又剜他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讨不到媳妇,要是舅舅真能给你个差使,你就能讨到媳妇了,咱们家还指着你延续香火呢。”
    卜泰感动的差点掉泪,觉得自己更是混蛋,“英娥,你处处为我着想,我……算了,咱们不去洛阳了,我不能害了你!”
    “你傻啊,咱们都到这了,再两天就到了!”卜英娥点他额头,“你忘了舅舅在信里说的,不勉强我,我不愿意就算了,不然我才不来呢。”
    卜泰干笑,是啊,舅舅是这么说的,可如果英娥不进东宫,舅舅又凭什么给他差使呢,妹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算了,反正也来了,到时候如果指望不上舅舅,就找点活做,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总能养活自己。
    兄妹俩刚沉默下来,就听头顶有哗啦啦的响声,“什么——”
    一语未必,就听车夫惊叫一声,跳下车就跑。
    紧接着什么东西从半空掉落,砸在马身上,那马受惊,长嘶一声,前腿直立起来。
    马车一阵剧烈摇晃,卜英娥猝不及防,从车里摔出来,正落在马前面。
    那马人立后落下,一只前蹄重重踩在她左腿膝盖处。
    “啊!”剧痛钻心,她惨声大叫,几欲晕去。
    “英娥!”卜泰也才稳住身子,见状大惊失色,从车上一跃而下,过去扶她,“你怎么样……”
    “啊……”卜英娥痛的浑身打颤,“疼,好疼……”
    左腿像是断下来一样,疼的无法忍受。
    卜泰也是学过功夫的,打手一摸,越发心疼,“骨头应该是断了,英娥,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说罢小心地将她抱起,放回车上。
    “刚才是什么……”卜英娥虽痛的不行,还没忘了刚刚是什么导致的马受惊。
    卜泰愣了愣,这才发现,在马车不远处还伏着团血糊糊的东西,他上前一看,“是个人……被砍了好多刀。”
    “还有气吗……”卜英娥挣扎着问。
    卜泰上前试了试,“没气了,”又试了试,“似乎是还有点。”
    有又如何,伤成这样,早晚是个死。
    “带着……”卜英娥痛的直抽气,“他害我受伤,让他赔……赔钱……”
    卜泰虽然很怀疑,这人一身的破烂加刀伤,会不会有钱赔,但还是把他给拽上了车。
    害妹妹受伤,就算不赔钱,也得送官!
    妹妹伤成这样,卜泰琢磨着也不能先去洛阳,即赶着马车,到附近的县上找个大夫,先给妹妹治伤要紧。
    ——
    今日是羊献容进东宫的日子。
    羊玄之知道她不甘心进宫,怕她又要跑掉,再来一出“不幸身亡”之类的戏,在皇上面前,他只有自裁以谢。
    故他就派了人守着大门口,严厉交代,只要羊献容要离开羊府,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她。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这几天羊献容出奇地安静,别说出府门,连她自己的院门都不怎么出。
    羊玄之却并不高兴,女儿这不是想明白了,而是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
    事到如今,他亦做不了太多,只能将女儿送进东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羊献容一开始,还是抱有希望的。
    尽管对刘曜说了绝情的话,她还是希望,他能来找她,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宫,会想办法活下去。
    但是,他没来,所以,她死心了,也不怨他,他有他的顾虑,既然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不会再委身于其他男人。
    如今,她只剩了一条路好走。
    “小姐,这样可好?”静儿为羊献容梳妆打扮好,轻声问。
    主子本来就相貌绝美,这些日子虽消瘦不小,脸色也苍白,不过这一打扮起来,再搽上胭脂,仍旧娇艳动人。
    羊献容点了点头,“很好,时辰快到了吗?”
    静儿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回小姐,还有一个时辰呢。”
    “那……出去走走吧,屋里太闷。”羊献容站了起来。
    自行了断之前,再看一眼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将来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个念想。
    “是,小姐。”
    羊府一切照旧,自打二妹进宫,又冷清不少。
    羊献容缓缓走了一会,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欲回房,一根白绫,自己挂到屋梁上,一了百了。
    经过羊玄之书房,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去跟父亲说句话吧,就当是最后的诀别。
    父亲其实很疼她,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很多时候,父亲也是身不由己。
    “消息可靠吗?”羊玄之凝重的声音陡然传出来,“刘曜真的死了?”
    羊献容猛地停下脚步,如遭雷击。
    永明哥……死了?
    “小……”
    “闭嘴!”羊献容火速回神,躲到了窗户底下。
    静儿不敢多说,也躲了过去。
    书房里,另一道声音响起,“绝对可靠,是王爷手下送来的消息,刘曜在快到洛阳的地方被人截杀,最后掉下了悬崖。”
    羊献容脑海中,刹时一片空白。
    怎么会……
    忽地想起那天,在花园中偷听到父亲和广陵王的对话,她登时恨满胸膛:原来,广陵王所说的“都安排妥当”,是派人杀了永明哥!
    难怪永明哥没有来找她,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在来见她的路上,死于非命!
    羊玄之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掉下悬崖,也不一定会死,容儿两次死里逃生,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听他那口气,倒是希望刘曜还能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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