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马衷怒道,“允了?容儿,你……”
    “殿下息怒,妾身的意思是,假意允了,”羊献容示意他小声,“殿下英明睿智,岂会看不出,临晋侯只是一时风光,如同霜雪,焉能见到太阳?”
    说罢又暗骂自己一句,为让太子沉住气,她是什么话都往出说了。
    然司马衷听这话,却十分舒服,怒气也消了大半,“容儿的意思是,本宫不收拾临晋侯,自有人按捺不住?”
    能想到这一点,他也确实不笨。
    “殿下英明,”羊献容趁热打铁,接着道,“临晋侯并无才干,倚仗的不过是皇上对他的错信,他才拉拢了一些善阿谀奉承之辈,难成大器,皇后娘娘虽有些心机,到底是妇人,也不可能把持一切,别人不说,单说太子妃,与杨氏就有不共戴天之仇,要除杨氏,何须殿下动手。”
    司马衷恍然,喜道,“不错!当初因曾祖父遇刺之事,是临晋侯与母后嫁祸贾南风,这笔账,贾南风定然记着,她是不会由着杨氏风光的,容儿,还是你聪明,本宫怎么就没想到!”
    他眼中露出浓烈的赞赏与喜爱来,论及聪慧,在这东宫嫔妃中,何人能与容儿比肩。
    羊献容羞红了脸,“殿下不要夸妾身了,妾身不过是平日无事,想的就多些,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如何会注意这些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足以在关键时候,让本宫看清局势,容儿,你真厉害!”司马衷狠狠亲她一下,“你说的不错,如今本宫的确不宜与临晋侯硬碰硬,不若静观其变。如今宫中形势不明,本宫肯定贾南风绝对有所动作,不过在母后监视之下,一时也难有作为罢了。”
    “殿下所言极是,”羊献容稍稍放心,“若不能阻止临晋侯辅政,殿下万勿与之硬碰硬,暂时虚与委蛇,妾身愚见,临晋侯不会得意太久。殿下不是说,太子妃之前秘密召见楚王,还派人去信给赵王,想必是要一搏,如今却没了动静吗?”
    “不错,容儿的意思是……”
    原本司马衷还恼怒非常,母后与太子妃两相夹击,他必无退路,却不料太子妃这两天却忽然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妾身觉得,太子妃肯定也是觉得,临晋侯辅政已无可更改,与其这时候强出头,不若先隐忍,另寻良机。”羊献容非常肯定地道。
    司马衷眸光一亮,“不错,正好让他们两家斗个你死我活!容儿,多亏了你,处处替本宫着想,若没有你在身边,本宫该怎么办。”司马衷对她越发喜爱,也暗暗庆幸,有容儿在身边,他心中更有底了。
    羊献容温顺地偎依在他怀里,“殿下谬赞了,其实妾身哪有殿下说的那么好,只有殿下好了,妾身才会好,孩子才会好,妾身一切都指着殿下呢,所以说,妾身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不值得殿下这样夸。”
    司马衷轻笑,“容儿真是率真可爱!这世上的人,谁不是为自己,可容儿却处处帮着本宫,本宫不是傻瓜,怎么会感觉不出?”
    羊献容眼前一片模糊。
    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利用司马衷,为了保全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一直相处下来,司马衷对她这样好,处处恩宠,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怎可能不感动?
    虽说感动不等同于情意,可她真的欠司马衷太多,能回报的,就尽量回报吧。
    “对了,殿下,刘都尉的大军如何了,是否已进京?”
    掌心被指甲扎疼,羊献容微微有些抖。
    其实,她何必如此期盼,刘曜到底会不会来洛阳,她根本不肯肯定。
    司马衷忧心道,“应该还没有。不过就算他们到了,恐怕也难以领兵入京,临晋侯不止将宫中禁严,本宫收到消息,京城亦被他掌控,凡是进京的亲王诸侯,都只能带几名亲兵,所有军队,全都驻扎在城外。”
    亲王诸侯进京奔丧,不得带兵,这是律例,亲王诸侯本不应有异议,然而下令者却是临晋侯,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羊献容反倒有些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若是诸王军队都不得入京,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
    刚说到此,就听内侍来报,说是皇上召见。
    司马衷大惊,若不是父皇病危,母后不可能让他前往,当即不敢多想,命韩青好生保护羊献容,火速往含章殿而去。
    来到门口,正遇上同样得了消息的贾南风,两下里打个照面,仿佛约好了一般,谁都没有说话,匆匆前往。
    含章殿里,司马炎剧烈地呛咳着,床前一只打碎的药碗,药洒了一地。
    “皇上这是怎么了?”杨芷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毫无恭敬之色,“连药碗都拿不住,是真要不行了吗?”
    “你这……恶妇!”司马炎青灰的脸憋的通红,语不成声,“竟敢如此……对朕……”
    “皇上好没良心呢,臣妾自打做了皇后,就尽心尽力服侍皇上,还给皇上生了儿子,”提起唯一的骨肉,杨芷眼中有痛苦之色,“可怜我那孩儿,竟是早夭,可皇上呢,恢儿才死几天,皇上就跟其他妃嫔寻欢作乐,臣妾真是伤透了心,从那时起,臣妾就明白,在这宫中,自个儿不给自个儿谋划,是谁都指望不上的。”
    司马炎震惊难言。
    恶妇的犯上之心,竟从那时就已存在?
    司马恢的夭折,他也很难过,可难过又如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难道他还为了一个早夭的儿子,就一直消沉不成?
    再说,他不是对她极尽安慰赏赐了吗,她还想怎样?
    “臣妾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不过呢,以往的事,臣妾也不想再提了,如今皇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又何必撑着这口气,还是乖乖下诏,命家父辅政,不是皆大欢喜?”杨芷微笑道。
    司马炎怒道,“休、休想!你们杨家狼子野心,若由杨骏辅政,大晋的江山岂不、岂不危矣!朕早已让华廙拟好诏令,由皇叔与、与卫瓘辅政,杨骏必无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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