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电铃声打断柯稚言手下的群魔乱舞。铃声是特别设置的,一听前奏就知道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略带莫名烦躁地接了电话,“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来烦我吗?”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柯律言丝毫没有被柯稚言的坏语气影响到,事实上她对着柯稚言说话时永远都是愉悦中带着一丝小狡猾。
    即使心里明白柯律言不会在现在无故打电话来只为了一时口舌之快,但柯稚言还是跟从前一样,一遇见跟对方有关的事就下意识警惕起来,并且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嘲讽的话:“你现在已经无聊到在大清早打电话来玩这种你猜我猜的幼稚游戏了么?”
    柯律言的尾音上扬着,“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来亲自听听你的反应的话,那么也太可惜了点。所以选一个吧。”
    柯稚言心里有了点数,能让这个堪比莫里亚蒂的家伙感兴趣的事,又只能是近期发生过的,那就只有蔚橙相关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这是个不入流的圈套,但柯稚言还是紧张到手心冒了冷汗。柯律言的目的达到了,她成功让自己起了一些在她看起来有趣的反应,紧张、不安,如果让柯律言看到一定会被笑上三年的。
    “都不打算选?没关系,那我从坏消息开始好了。”柯律言的语气中充斥着幸灾乐祸,其实柯稚言想的没错,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亲眼看看对方听见后的反应。“坏消息就是,你家橙姐至少在半年之内都回不了国家队了,训练强度太高,她在半年内适应不了。”
    柯稚言隔着听筒传来的浅浅呼吸声忽然停住了,话没有,呼吸声也没有,那边一片死寂。柯律言猜得到这种反应,她不是运动员,不清楚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争分夺秒一刻都浪费不得,她只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肯定心疼又难过,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蔚橙受伤。
    几秒后柯稚言才又传来动静:先是一声重重的呼吸,接着吸吸鼻子,像是哭过后想要稳住情绪。柯律言体贴地没出声,又过了几秒,柯稚言问:“严重吗?”
    柯律言想了想昨天拿到的诊断报告,几页大页医学名词仿佛是在考验智商。她果断回答:“涉及隐私医生并没有告诉我,你也知道的,这群家伙的眼睛个个都长在脑袋顶上,谁说都不管用。”怕自己说多穿帮,话音一转,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她只要好好治疗,康复后就还能打球,到时候你就又能在赛场上跟她一起上奖台。”
    听到此,柯稚言好像放了一点一直悬着的心,甚至还主动配合地钻圈套:“那好消息呢?”
    “嘿嘿嘿。”柯律言一副邀功的语态,对自己的决定满意的不得了:“好消息就是,我帮她介绍了伦敦的权威医生,她昨天就已经开始在这里接受治疗了。”
    挂掉电话,柯稚言一时之间还有点恍惚。柯律言介绍的医生是业界权威没错,有了他基本可以保证蔚橙没事,况且听柯律言说其实本来也不严重。一直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一半,这几日一直担心的事也终于得到了解决,有柯律言出面,即使她本人再怎么不靠谱,柯稚言却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她重新拿起小提琴,《D大调卡农》的第一个音符自指尖泄出。
    国家队的人最近发现柯稚言有点不寻常,具体是怎样他们说不出来,不过看这小孩好像更勤奋了些,从晨跑到晚训哪都有她的身影。别的还好说,只是清晨的运动场上居然能看见柯稚言这个懒到死家伙,这还真是八百年一次的奇景,铁树开花时围观的人都没这么多。
    王璎瞠目结舌地盯着塑胶跑道上的身影,“这第几圈了?死小鬼快跑够五千米了吧?”
    “这半圈跑下来刚够五千米,她这是在干什么,阿甘正传吗?”孙钰晴把疑惑传给旁边人。
    她旁边理所当然地站着陈奂,现在看上去也是目瞪口呆:“小燕子受刺激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决定推出站在王璎旁边的黄子耀上去探探情况。
    稳重又成熟的男队队长黄子耀无奈地说:“她就不能是练练体力吗?”
    王璎:“除非天上下红雨了。”
    孙钰晴:“就她?练体力?她要是能良心发现练练体力,体力渣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陈奂:“钟导、陈指肯定会欣慰的。”
    三个人一唱一和打死都不相信眼前的场景,连带着其他队友也纷纷围观,眼看早训即将开始,黄子耀只能动用自己的队长身份,像撵刚下课的小学生似的把队友们全都撵回球馆内训练。
    黄子耀走在末尾,转出运动场前他又看一眼跑道,柯稚言还在跑,速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接近于拖着双腿,但是她依旧还在坚持跑没错。
    快到一万了。
    柯稚言明显感觉到额角的汗,她只穿了一套平常训练服,但是跑到现在短袖和短裤依旧碍事到想要把它们全脱掉。
    后背上黏黏糊糊全是汗,肺快要炸裂,每一次的吸气都带来极大负重感,双腿也疼,累到抬不起来,仿佛已经从自己身上脱离。
    第一天的一万米跑得她筋疲力尽,跑完最后一步后累到连一步多余的迈步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体力用时方恨少,现在她总算切身明白了国家队体力渣的称呼在她身上有多贴切。柯稚言仰面倒在跑道上,胸脯不住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国家队有哪个职业选手是连跑个万米都能要半条命的?连二队都能每年一测合格率百分百,也就只有自己才半死不活。
    以前蔚橙在时常常拖着柯稚言早起跑步,美名其曰练体力。柯稚言嫌累也自信自己在赛场上能应付得来,因此常常能翘就翘,实在翘不掉被蔚橙拖着走时,也只是在跑道边抱瓶水能偷懒就偷懒。
    蔚橙跑完步后过来擦汗,一看她连汗都没出的脸就明白她在偷懒耍赖,脸立刻就板起来:“稚言,你的体力必须要跟得上比赛结构。”
    其实不光是蔚橙,体力这回事就连钟哲明和陈佶也时不时耳提面命叮嘱她去练,她偷懒耍滑功力一绝,有人盯着就装模做样。
    体力练起来太耗时间,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待在跑步机上,还不如动动脑筋考虑考虑该怎样有效分配现有体力。
    但是巴黎世乒赛上的事让柯稚言仿佛一夜长大。她自巴黎回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现在终于能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她也终于有时间去仔细捋一捋最近的事。
    然后她发现这些年她在蔚橙面前太过肆意妄为,蔚橙凡事都由着她,她就真的任性无礼,把所有的举动都看作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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