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年近过百,但看起来精神尚好。
    “人找到了吗?”老人温和地问道。
    “找到了,是一名相师,他说来自太清门。”知天地将余泽的信息说一些出来,并认真端详起师父的表情,企图看出一些什么来。
    只是让知天地失望了,老人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找到了就好。”
    老人似乎就连听到太清门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表情来,脸上一片的平静。
    “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知天地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自从见了余泽后,心中的疑问就越来越多。
    那个神秘的年青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一眼就能看出他和了乾坤就是相师?
    “天地,你跟我学了多少年相术?”老人不答反问道。
    “师父,徒儿十岁跟师父学艺,现在已经三十二年了。”知天地恭敬回道。
    凡是麻衣老人收为弟子的,大都是小时候就跟着他学艺的,知天地也不例外。
    “原来已经三十二年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是否记得我给你说的第一次讲相术时那几句话吗?”老人感概了一番,又问道。
    “弟子不敢忘,师父第一句话是天机不可泄露。”知天地毫不犹豫地答道。
    麻衣门的一次授课很重要,知天地犹记得师父当时那认真的表情,更不敢忘记第一课的内容。
    “很好,第二句话呢?”麻衣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
    “相师往往短命。”知天地回道。
    这个很容易理解,麻衣老人也详细替他们解释过,相师做的事可以说是干扰了天道运行,这样的事做多了,自会遭天谴,短命也就不奇怪了。
    历史上很多有命的相师无缘无故横死,或者穷困潦倒一生这大有人在,这都是泄露得太多天机,改变他人命运的缘故。
    “你知道就好,以后要谨记,有些事不是为师不想告诉你们,而是怕你们牵涉进来,到时候恐怕连小命都会丢掉的。”麻衣老人解释了一句。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知天地心里面已经翻腾起滔天巨浪,是什么事会严重到连命都可能丢掉?
    “天地,你觉得师兄弟之中谁比较适合接麻衣门掌教这个位置?”麻衣老人顿了一下,才道。
    “师父。”知天地直接跪了下去,拜倒在地上,头再也不肯抬起来。
    麻衣老人为什么说这话?这是要交代后事了吗?知天地心中悲切不已。
    师父自幼对他们这些弟子就如儿子一般,可以说是没有师父就没有今天的他们。
    至于麻衣门掌教之位知天地倒是有自知之明,他资质在众弟子之中只算是中上之资,何况师父对他们都是倾囊相授,只有他们能力有限学不会,只有学不完的相术,从来没有藏私的事情发生。
    所以掌教之位更是一种责任,将麻衣门传承下去的责任,这没有什么好争的,相信那些师兄弟也明白这点。
    只是师父身体无病无痛的,明明就可以活多十几年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师父如此悲观。
    “起来。”麻衣老人口中说出的话都变得威严起来。
    知天地不听,还是拜倒在地上。
    “这只是随意的聊天,这次是遇到了一些比较危险的事,但未必会怎样,你是想气死为师吗?”麻衣老人眼睛是瞎了,但是耳朵可没有聋,他知道知天地还没有站起来。
    知天地听到这话,才站了起来。
    “既然你不想说这些,那就出去吧。”麻衣老人对着知天地道了一句。
    “不是的,只是师父刚刚那话吓到了弟子,请师父原谅,要是掌教之位,我觉得六师弟卜算子无论是相术还是为人上都是上佳之选。”知天地不想惹师父生气,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
    “天地,未来无论是谁当了掌教,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将麻衣一脉传下去,你可答应为师?”麻衣老人忽而笑了起来,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那般笑容。
    “是,壮大麻衣门这本来就是弟子们的本分。”因为师父的笑容,知天地愣了一下才道。
    接下来,麻衣老人又跟知天地说了几句话,才让他退下,并且吩咐下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都不要打扰他了。
    “把灯也关上吧。”这是麻衣老人在知天地退出去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知天地朝着师父一礼,然后按下墙上的开关,轻手拉近了门。
    知天地回到了会议室,见到众位师兄弟都还在,他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众人都围向了知天地,只是见了一次师父,为什么会是这种脸色?
    “师父要出大事了?”知天地一句话就在会议室之中引起一阵轰动。
    “都安静下来!”知天地稳了稳心思,看向脸色各异的师兄弟们。
    这些人都安静了下来,了乾坤脸色焦急地出口道:“知师兄,究竟是什么事?你赶紧说清楚。”
    知天地就将在暗房之中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自己推荐六师弟一事,只是说自己没有推荐人,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众位师兄弟这时也没人关心掌教一事,只是脸色凝重了起来。
    “不行,我要找师父问个清楚。”一个师兄站了起来,他觉得在这里干等着什么用都没有。
    “够了,师父说不想任何人打扰他!”知天地看着几位意动的师兄弟,说了一句。
    “那怎么办才好?”又有人开口问道。
    他们都是相师,但是这事牵连到师父很明显不是他们能推算出来的,会议室这时七口八舌的说了起来。
    知天地心中一片悲凉,师父都解决不了的事,恐怕他们也是解决不了的,现在只是尽一份心事而已。
    在暗房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当然老人就算是在光明处伸手都不能看见自己的五指。
    他是彻彻底底的瞎子。
    瞎子在房间里却要关灯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些滑稽,关灯还是开灯对他有区别吗?
    对麻衣老人是有区别的,因为他眼瞎心还没有瞎!
    他只有将自己的心弄瞎才能推算未来。
    一个相师很轻易能算人过去,却很难算人未来。
    这是麻衣老人在很年轻时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麻衣老人将自己眼弄瞎了!
    没有那个徒弟知道他的眼是自己弄瞎的,很多人都以为是意外或是天生的。
    他没有后悔,因为他五岁跟着自己的师父学习相术,看阴宅阳宅,寻龙点穴,观人面相。
    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是跟相术紧密相连,他是师父所收的关门弟子,师父对他说了很多,所以他知道很多,也要承担很多。
    在十五岁那年,他思虑甚久,最后躲在房中瞒着师父将自己的眼弄瞎。
    师父发现后,只是抱着他大哭一场,喊着‘痴儿,是师父害了你,何必如此。’
    当时他没有哭,因为他明白,要是不这样做的话,那就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开山祖师爷‘金口铁牙’判定麻衣在他这代必定断绝传承。
    没有人会怀疑开山祖师爷留下来的话,这也是只有麻衣掌教会知道的秘密。
    所以师父花了很多心血才挑了他出来作为这代掌门,历代的掌门都为着这一刻做着准备。
    他是麻衣门唯一的希望,他天资算是不错的了,但是他依然没有任何的把握,所以他将自己的眼弄瞎了。
    他不能让师父失望,不能让麻衣门在他这代断绝传承!
    这是他一生的使命。
    他在将自己眼弄瞎了后,相术果真像所修相书所说的那样一日千里,之后他行走世间,跟那些有名的无名的风水流派切磋,相术才最终大成。
    相术大成之后,他闭关日日夜夜都在推算,希冀看出一些什么来。
    只是天机,又如何是凡人能测度的?
    前面五十年他没能看出什么来,祖师爷‘金口铁牙’所说的危机是什么他也没有任何的头绪。
    只是他作为一名相师,心中还是隐隐有着感悟,祖师爷说的危机正在慢慢靠近。
    他不敢大意,收了很多弟子,作了很多手的准备,为的就是争那一线的生机。
    老人想到这里,站了起来,摸索着向窗边靠去。
    直到最近这一年,他才能用麻衣门独有的相术推算出一些东西来。
    老人叹了口气,他一直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祖师爷会作出这样的预言,只是当他知道了后,心中的恐惧渐生,才发现原来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幸福。
    这样的劫难,老人没有任何的把握帮助麻衣门渡过去。
    他自认相术过人,但是到头来还是太弱了,眼瞎了又如何?还是不够啊。
    若是早个二十年,他或许还有办法,将心彻底弄瞎,他还能再进一步,但是现在都风烛残年了,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有些心灰意冷,没有像师父那样再收关门弟子,要是躲不过去,那就不要让弟子像他一样痛苦几十年,要是能过得去,麻衣一脉就不怕传承断绝。
    说是这样说,但是该尽的人事还是要尽的,前段日子他拿‘心血来潮’算了一卦,却硬生生让他寻觅到了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老人露出了笑容,脸色红润,虽然还是很凶险,但是天道再无情,总算还是伴着一线生机的。
    太清门知天地等人没有听过,但是老人却听过,那是一个传承悠久的医术门派,他甚至还知道更多的事。
    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麻衣一脉能传承下去。
    即使在随后的数次推算的卦象之中显示他必死无疑,但是那又算得上什么,只要麻衣一脉能躲过这劫,他就满足了。
    九泉之下,也能无愧于师父,无愧于麻衣的历代先祖了。
    那人应该会来,那些人也应该会来!
    老人拉开很久没有拉开过的窗帘,太阳照射了进来,隐隐有尘埃在空中浮动,他无法见到,但是日光落在身上,他还是觉得暖洋洋的。
    这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晒太阳的老人,再也没有推算天地的心思,种子已经撒下,等待成长就是。
    局已经布下,等君入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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