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去别处传递消息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原来不仅袁长卿,林如亭和大公主等也全都被宣进宫去了。至于方府,正好月底是忠肃伯的七十大寿,大太太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关外祝寿了,恰不在京里。
    天色一直那般阴到晚膳时分,大雨才无声无息地降下来。直到雨水浸湿了地面,天际才滚过头一道闷雷。而这场急雨,也只下了个晚膳的里间。这里众人才刚吃完晚膳,那骤雨就如它突如其来一般,又忽地嘎然而止。
    此时屋里早已经掌起了灯,珊娘临窗而坐,看着漆黑的窗外,心里忍不住想着袁长卿这会儿在做什么,之前有没有淋到雨,大概不会有人管他的饭吧……这么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她自己都忍不住撑着额头笑了。
    在她的身后,五老爷和五太太正小声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忽然笑了,太太便拉了一下老爷的衣袖,小声道:“瞧,说了叫你别担心。珊儿不是那种承不住的人。”
    珊娘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太太,笑道:“今晚大家都将就着在这楼上住一夜吧。老爷要是累了,里间还有一张榻的。”
    虽然楼下袁长卿的书房里也有床,可她却不好让人随意进去。天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机密,虽然袁长卿不防她,如今她自己轻易都不肯进去的。
    老爷道:“无妨,倒是……”
    正说着,那楼板忽然重重地响了起来。
    五老爷一阵皱眉,起身出去看时,便只见五福挺着近七个月的大肚子,竟是以一般大肚婆没有的敏捷冲上楼来。在她身后,三和六安急得直叫唤:“慢些慢些!”
    珊娘见了五福,不禁一阵诧异,“你怎么来了?”
    五福如今已经快七个月了,早回家养胎去了——虽然其实她和炎风也就住在后面的下人院里,离着也不远。
    六安居然跑不过一个怀孕七月的妇人,这会儿才喘着气跑进屋来,正好听到珊娘问着五福的话,便抢着答道:“炎风把她送进来的,说是家里没人照顾,他不放心。”
    珊娘便知道,炎风定是领了袁长卿之命,要严守着家里,不好分神,这才把五福送到她这里来的。
    那五福冲上楼来才看到五老爷五太太,正不好意思地冲着老爷太太憨笑着。珊娘便冲她招招手,指着一旁的椅子站她坐了,小声笑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急脾气?万一磕着碰着,又得说你家炎风给你上‘紧箍咒’了。”
    要说几个丫鬟里,五福是最能说会道的一个,偏那炎风竟学的袁长卿的一套,看着沉稳内敛,真要跟人斗起嘴来,五福一点儿都招架不住。
    见五福回头往门外看,且六安还不高兴地抿着嘴,珊娘心里便有数了,却故意问着六安,“谁在外面?”
    六安撇着嘴道:“是巨风。”又道,“我叫他在楼下守着,没许他上楼。”
    珊娘听了,便和五福对了个眼儿。
    其实袁长卿中毒的那一天,六安和巨风是被人扒得衣衫不整摞在一起的。六安是被人打昏的,什么都不知道;巨风可只是中了迷药,神智还是清醒的。虽然后来花妈妈把六安重新整理好了,巨风那古板孩子却觉得他“玷污”了六安的清白,整天跟只小狗似地围着六安打转。偏六安如今十四五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林如轩的小厮围着她打转她不解其意,偏见巨风围着她打转,她却是误会了,竟悄悄动了心。而等她无意中得知内情,巨风又笨嘴拙舌地表示,他围着她打转只是想要向她道歉时,小丫头恼羞成怒了,从此再不肯理巨风。
    其实要说巨风对她没心思吗?怕也未必,不过是巨风都已经快二十了,六安才十四,怕是觉得自己这是老牛吃嫩草,才没敢往那方向想而已……
    就跟当初没有插手三和五福的事一样,珊娘也不打算插手六安的事,只在闲来无事时,很没良心地把六安和巨风的事当个消遣看着笑话而已。只是这时候她却是没心思再看这二人的笑话,便对六安道:“叫他上来。这里站得高看得远,他目力好,外面有什么动静也能先看到。”
    而六安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很不高兴地进来了,道:“哪还用得着夫人吩咐,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他,原来人家早上了房顶了!”又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摔着!”
    五福笑嘻嘻地扯了一下三和的衣袖。三和小声笑话着她,“你这会儿知道看她的热闹,倒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看你和炎风的热闹的。”
    正说着,不知哪里“咚”的一声炮响,惊得众人全都跳了起来。
    五老爷三两步冲出房间,站在前廊上探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只见那高高的皇城城墙内,竟燃起了一片火光,也不知道是哪里失了火。
    珊娘跟出来,看着天际的一片通红暗道了一声:开始了。
    “开始了。”忽然,她的耳旁响起一声低语。她回头一看,却是侯玦。
    侯玦握着栏杆,正探着半边身子看着皇城的方向。
    珊娘的眼眸微微一闪,心里暗自点了一下头。
    侯玦似乎已经认袁长卿为他的目标一般,竟是处处都学着他,如今也已经连着两年都是杏林书院的魁首。且听五太太说,他还在自己的院子里竖了块箭靶,天天练着射箭,竟是也想跟袁长卿一样,成个文武双全的。
    也好。珊娘想,家里两个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挺好。至于全哥儿,五岁的全哥儿如今才刚弄明白哥哥和舅舅的区别,暂时还指望不上他懂得太多,且由着他慢慢长大吧,不着急。
    她是因为由袁长卿透了底,心里有数才不着急的,那五老爷心里可没底,看着皇城里的动静一阵着急,道:“究竟怎么了?是谁要造反吗?”
    珊娘也握着栏杆道:“是有人要造反的。”只是眼下她也不知道,造反的人是四皇子还是太子……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正在前廊上看着皇城里的动静时,忽然头顶响起一声尖利的唿哨。珊娘吓了一跳,一抬头,便只见巨风翻身倒吊在廊檐下,对珊娘和五老爷道:“夫人快请进去,有人来了。”
    珊娘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那巷口外一道火把,急促地向着他们家的方向过来了,风声中隐隐还能听到马蹄声和喊杀声。
    她还想看时,侯玦已经过来握住了她的胳膊,凑到她耳旁小声道:“看来造反的是四皇子。”
    珊娘诧异地看向小小年纪的侯玦,笑道:“看来你跟你姐夫学了不少东西。”
    “也没什么,”侯玦笑道,“只是姐夫给我看了许多书罢了。”
    珊娘的眉头一挑,笑道:“你将来也打算走仕途?”
    侯玦却摇了摇头,“我不行的。”又看看珊娘道:“我可没姐夫那么多的心眼儿。我倒想像先生一样,做个授业解惑的先生。”
    这时,听到外面的热闹,小全哥儿和阿好在里间闹了起来,也想出来看个热闹。侯玦便冲着里间的小全哥儿一呶嘴,笑道:“那个才是走仕途的材料。姐姐没瞧见,阿好手里的好吃的都叫全哥儿给骗过去了。”
    因相信着袁长卿,便是自家被叛军包围了,珊娘都不曾有过一点儿心惊,只在发现上当而张着嘴干嚎的小袁霙和全哥儿之间做着裁判。
    五老爷可没她这么心大,老是时不时地窜到前廊上看着动静。一会儿进来说,“要撞门了。”一会儿又进来说,“这袁大,竟给门里装了个顶石!”一会儿又进来报,“他们放火箭了。”惊得珊娘和太太才刚要出去看,五老爷又进来道:“亏得才刚下的那场雨,没点着。”
    这么几次三番,恼得太太过去揪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进屋来,按在离门口最远的椅子上,怒道:“不许再出去!徒乱人心!”
    五老爷这才意识到他不该这样的,忙闭了嘴。
    就这样,叛军围着探花府直攻到下半夜,也不曾攻下一道前门,倒叫炎风领着家里那些缺胳膊断腿的老袁家军们放冷箭射死了好几个叛军。
    就在全哥儿和阿好已经适应了这吵闹声,竟都睡着了时,五老爷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后窗小声道:“快看!”
    珊娘扶着腰过去一看,却只见金水河的上游飘下来一艘船。那船上灯火通明,远远就能看到船上的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小心了。”五老爷叫道,却是难得地靠谱了一回,命李妈妈把楼上各处的灯全都灭了。
    于是,屏息静气中,那船竟靠到了小楼的楼下。
    “是这里吗?”寂静中,珊娘听到船上有人大声问道。
    “就是这里。”一个声音答着。
    珊娘的眉忽地一拧。这声音她认得,竟是袁二袁昶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快结了,正文部分也就只剩下两章了,虽然我说我不喜欢写番外,可看情况,大概还是得写一章有关前世的番外的(纠结这一点的人有点多……),然后,嗯,就正式结文了。就酱。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再然后,放个新文预告:
    《虎妻兔相公》  ←【传送门】 求收藏,求包养
    老虎和兔子谁厉害?
    外号“虎爷”的雷寅双一拍胸前的小笼包:当然是老虎厉害。
    外号“兔哥”的江苇青冲她露出两颗洁白的小兔牙,笑得又乖又萌。
    什么是实力?
    出身地位是实力,聪明才智是实力,用不完的好运道也是一种实力。
    和别人相比,“虎爷”雷寅双没出身没地位,人也不算聪明,甚至行事还带着三分鲁莽,可人家有着一身用不完的好运道。随便淘气戳个马屁股,都能替自己捞到个救驾之功,那从河里给自己捞回个好姻缘,就更不在话下了……
    而作为侯府的世子爷,皇帝佬儿的亲外甥,明明这江苇青要身份有身份,要才智有才智,偏就是运道差了些,不是今儿掉进河里,就是明儿遭蛇咬,细追究起来,不过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嗯,长到活完了一辈子,居然重又回头再活一遍……
    既然重活一世,那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自然要守牢了,至于前世并不属于他的,比如那只傻虎,江苇青觉得,既然今生有缘先遇上了,那她就是他的!
    还是个傻白甜的故事。诡计多端的兔哥VS简单粗鲁的虎爷,可谓是秀才遇到兵,有礼也说不清……
    (居然传送不成功,修改,顺便修个小BUG,不是诸君,是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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