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娘又给云栖塞了个梅花糕,她知道云栖爱吃这个。
    云栖也不客气,拿了就吃了一口,软糯香甜,一股梅花的清香味在口中回荡,她一高兴,就会笑出一个小梨涡。
    “没事,本来也没多少,您就稍微弄新鲜点就成,那些馊的,烂的就别……”太糟践人了。
    “行了行了,你个孩子平时看着脑瓜子灵,怎的冥顽不灵。咱也不是没了心肝的,后面不送馊掉的,成了吧。”
    也就是之前,一直送的是馊饭馊菜。
    云栖也只是花点银钱,并没多费什么力,所以她觉得自己最多是举手之劳。
    后厨的这些人虽也捧高踩低,但终究还有些良知,欺负一个没权没势的庶子,能给他们带来快感,但如果不欺负,也损耗不了什么。
    当然,她来后厨更多是为了保持一定联系,有一个相对不显眼的消息来源。
    两人是在后厨后面的小道上说的,避开了别人。现在走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下,站了一男子,萧瑟落叶下,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云栖一惊,手没拿稳,糕点掉在地上。
    看到云栖那慌张的模样,面具后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他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糕点,拍了拍上面的赃污,重新递给云栖。
    云栖接过,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上,沾着些许糕点屑,有点不好意思。
    她立刻行礼,其实这还是李嘉玉第一次出现在后厨。
    其余人对李嘉玉没多少尊重,而且对那面具有些畏惧。但看云栖一个三等丫鬟都行了礼,她们想要言语作践不也是开不了口的。
    罗大娘还有点担心,她刚才好像说了不好听的话,身为二公子,李嘉玉真动怒还是能罚她的。
    云栖也不知李嘉玉在那儿听了多久,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男人也没说什么,拿了自己的午食就走。属于李二公子的那份因为过了时间,早被厨子倒了。
    之前云栖给足了银两,后厨倒是将些新鲜点的青菜面疙瘩舀了出来,在云栖的目光下,还放了点香肠。
    男人觉得云栖那敦促的小眼神很传神,面具后的笑容更明显。
    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云栖。
    云栖一愣,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奴婢送您。”
    “麻烦姑娘。”
    “奴婢给您拿吧。”云栖拿了个竹篮子,给面疙瘩上面盖了个碗,将不用的棉絮放里面保暖。
    魏司承只是沉默地望着忙忙碌碌的云栖,也不说话,看着有点呆。
    今日魏司承心情不好,李府的三个中级探子都被李崇音发现了,连根拔起。李崇音倒是想顺藤摸瓜,奈何这些探子不是死士,没那觉悟,魏司承自然无法让他们被抓到就服毒自尽。
    因为只是中级的,本身所得的信息是零碎的,李崇音再如何天赋异禀,也问不出主谋,只是他们被李崇音的属下折磨了十二个时辰才断气,死状可怖,身上没一处好皮,被扔到了城外。
    他知道李崇音这是在警告幕后之人,李府不是谁都能进出的 ,现在只剩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低等探子和一个乙丑在。
    魏司承有些挫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
    倒不是他多在意这个李府,李府不过是庆朝诸多世家的一个缩影,被他放了暗探的何止一家。
    但李府死去的三个中级探子给了魏司承一个沉重的警告,他太小看天下聪明人了,也太小看李崇音。
    若行错一步,等待他的是万丈深渊。
    这次,他不过是想亲自观察李府的布局,做出更详尽的布置,他不会让自己的人白白折在这里。当然,他也想再探探李崇音得知了多少。
    两人都思考着自己的事,静静地走了一段。
    云栖有点紧张,面对他还有些许尴尬。
    她仔细算了算刚才的距离,以一个正常的,没有武艺的年轻人来看,应当是听不到的。
    要是听到了,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这行为,多奇怪,看着多像心怀叵测的人。
    李嘉玉会不会怀疑她对他有什么目的?
    云栖只送了一段,到了岔口的九曲桥停下,过去就是东苑了。
    看着低眉顺目的小丫头,魏司承压抑的内心好像松了些。
    “你可愿来我的院里?”还不等云栖回答,魏司承就说着,“远远比不上你现在能得到的,但我会尽力……”
    魏司承不过是突发奇想,说完也觉得不可行,换了谁都不可能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去李嘉玉那没人的院子,更何况这李府东西苑是有阻碍的。
    但既然开口了,也不打算收回,他从小就明白金口玉言的重量。
    若她同意,他会想办法把她带入宫。
    云栖行了一礼,觉得这事儿就是撞这么巧,若是他早些开口……
    但他是东苑的,就是早开口也没什么用。
    云栖:“承蒙二公子赏识,奴婢马上要调入静居,恐怕不能去您那儿了。”
    静居,李崇音的住所。
    魏司承缓缓攥了下拳,似乎所有事,都晚了一步。
    他静静地看了会云栖,在云栖紧张的时候,突然转了个方向,调侃了一句:“云栖姑娘,你嘴角沾了糕点。”
    云栖哪想到对方这么神来一笔。
    云栖愣了下,脸上绯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
    她也是女子,这样一面被当面说出来,其实挺丢人。
    二公子,请您以后少说话。
    在离开时,魏司承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串东西,用糖纸包的。
    “给你吧,省点吃。”
    云栖回去后,打开糖纸,发现里面居然是裹了糖浆的青枣,另一种形式的冰糖葫芦。
    是之前她送的冬枣,这么多天居然没坏,还被做成了这个样子。
    想想现在是冬季,没坏的那么快,不过他也吃得太省了吧,居然留到现在。
    嗯?
    不对。
    糖浆哪里来的,偷的吗。
    他一个少爷当小偷,不太好吧。
    再想想魏司承最后那句话,果然是不舍得给吧。
    你舍不得,我偏要吃。
    她咬了一口,超甜。
    忽然想到前世也有个人在外大杀四方,私底下却特别爱吃甜。她狠狠地咬掉一口,像在咬一个个混蛋。
    咬掉最后一个,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
    李映月知道云栖要搬去静居的消息,已经是西苑不少人都听说的时候了。
    她飞奔过来懋南院,一下子没找到云栖,到仆从住的后院,居然看到母亲轻轻拥着云栖,似含着泪。
    云栖旁边,站的是静居的大丫鬟司棋。
    她想到云栖要去的地方,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一口气没缓上来。
    晕了过去。
    有丫鬟看到,立刻惊呼:“四小姐晕过去了!”
    第027章
    李映月昏过去,让整个懋南院人仰马翻。
    也打断了余氏与云栖依依话别, 本来的叮嘱也只能长话短说, 余氏嘱咐云栖他日再来懋南院细聊, 无论她去哪儿,懋南院都是她的家。
    云栖明白余氏这段话的重量, 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婢女能得到。她只是略带错愕地望着李映月倒下的身影,在她印象里,李映月的身体非常健康,毕竟是从小精细供着的千金。
    当然错愕的不止她,还有将她放开的余氏。
    自从提议调开云栖,余氏院里一直没什么动静, 似乎忘了重新安排云栖。
    李映月心中焦急,并未催促余氏,她相信母亲既然说了就会做到。
    当她听到身边丫鬟讨论要被调入静居的是云栖, 如同晴天霹雳,这甚至比云栖待在懋南院更诛心。
    她打听过,兄长亲口说过不希望院里再来婢女, 一切以学业为主, 母亲对兄长的请求大多是应允的。她甚至还在菡萏池边与兄长确认过,兄长也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短短时间,会有这变化。
    云栖的存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能神不知鬼不觉让母亲信任,那么对哥哥而言呢。
    哥哥为什么会独独同意云栖?
    这太不正常了,凭什么!
    李映月正是不明白, 也无法接受,才一口气没缓上来,短暂的呼吸困难,直接黑了过去。
    当她缓缓睁开眼,昏迷前的一切回笼,看到的就是余氏关切的脸,立刻抓住余氏的衣袖。
    “母亲,为什么要把她送去大哥那儿,他那儿的婢女还不够多吗!?”李映月气闷胸郁,语带质问。
    她希望云栖离开,但不是这种方式的离开。
    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余氏本来目光关怀,疼惜地看着李映月昏迷也不安稳的模样。
    听到她一醒来就冲出口的话,还有那眼神中略带疯狂的情绪,余氏看着这个女儿的眼神渐渐陌生。
    眼前这个情绪激动,毫无世家风范,对兄长有着过度关怀的人,真是她疼爱了十年的李映月?
    亦或是她本就是这样的李映月,只是平日不表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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