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曲,李有文带云肖去了后台化妆间,巧了前女友小花旦也在,她妆已经画好了,因为只是排演,所以头套长衫都没有上。两个人打了招呼,朋友一样不疼不痒地聊了两句。
    小花旦上台演了一出锁麟囊,回来再看,化妆间少了一个少年,多了一个让人惊艳的薛湘灵。一整头亮蓝的点翠头面,红水晶领扣,雪白的水袖,云肖眼角吊了起来,斜飞入眉,上眼线,施胭脂,描唇红,因为站在小凳子上,粉花的长衫也完全撑了起来。
    小花旦自己没用上的头饰长衫现在全上了云肖的身了。一样的妆,一样的化妆师,前女友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男孩一旦上了女装,瞬间便变得媚起来,身上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柔美,一双大眼睛明眸善睐,看着自有一种青涩的风情。她真的怀疑李有文今天是不是故意来要给她难看的。
    李有文正拿着手机要把人拍下来,喊云肖往他那边看,云肖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好看,调皮起来,水袖轻抖,探出手来,翘了一个兰花指,抿嘴笑着一回头,咔擦一声,画面就此定了格。
    回到了这个世界,在经历了小爸的种种伤心失望以后,云肖终于又有了一点安慰,和曾经的小李子又重新熟悉起来。
    云肖又拜托李有文给弄签名,很快就和梁小博赚了一笔钱,两人一人买了一个手机。有了手机,和李有文联系更频繁了,经常打电话,有时候还会一起吃饭看戏。李有文认识了新的女性朋友,会把照片发给云肖评头论足。有时候也会讲到大哥白岸洲。每当这时候,云肖都是一阵愣神,心里总期待他能多讲一点,有时候能恍惚很久,也会主动去问。但是李有文知道的也不具体,很多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
    初三下学期,快到六月份的时候,李有文无意间提到白岸洲好像是交了一个女朋友。当天夜里,云肖在梦里见到了小爸。在冰冷的太阳湖底,小爸奋不顾身用劲全力地冲了下来,一直游一直游,游到他身边来,宠爱地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周围很多美丽的气泡,小爸的胸口很温暖,是他安心依靠的港湾。他幸福地哭了。
    醒了以后,云肖还听见了自己的最后一声哭音。屋子里一片黑。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小爸教了女朋友他会那么难过,心里突然空了一样。跟在小爸身边五年,小爸从来没有跟女人亲近过。有了女朋友,更不会喜欢他了。这就是云肖心底的逻辑。
    好想回去。好难过。
    忽然就生出了一点怨恨。
    云肖保送了本校高中。像每一个平凡的高中生一样,每天坐公交,上课,和好朋友一起吃午饭,打球,放学回家,做作业,跟爸爸学谈吉他,睡觉,周而复始。不知不觉间他个子已经长高了一头,两三次调整座位,他从前排坐到了中间,坐到了靠后的位置,已经高过了班上绝大多数女生。
    爸爸云青杨的公司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时候公司有事,比如有内部员工聚餐之类的,云肖就会在半路下车,直接到佳娱公司混在爸爸身边跟着吃一口好的。
    一年的时间里,段宸火了。当时专辑里的几波主打歌全面占领了各大电台、mv的音乐榜。户外站台,地铁里,电视上开始陆续出现他的各种广告。微博上开始刷关于段宸的各种热门话题。那些曾经明目张胆地拿话笑过他的二年歌手再不敢当面说不好听的话。
    云肖聚在手里的段宸的签名又赚了一笔钱,且他的签名是在段宸还未成名时就有的,更显得弥足珍贵。云肖拿着这笔钱和梁小博一起报了一个舞蹈班。
    第十二章
    白孟起和包坤华结婚二十五个年头的银婚纪念日,在九月初。包坤华讲究的就是一个温馨,所以并没有按照白孟起的意思大操大办——实在是白家的关系网太大,各种生意上往来的经济伙伴、政治朋友,集团各分公司各个酒店的重要决策人、经理人,真的隆重起来,估计要每天宴开两百桌的流水席吃上好几天。
    白孟起虽然有点不满意,但是这种明显是想讨老婆大人欢心的宴会,最后自然是顺了包坤华的意。
    “等将来金婚的时候,咱两要还是这么顺顺利利地再大办。”最后包坤华这么笑着说,被白孟起虎着脸瞪了一个白眼。
    宴会就在自家的别墅里举行,请的也都是身边往来密切的挚友亲朋,就这当天到场的少说也有百多号人,得亏白家的宅子大,小点都要装不下了。
    白孟起那头请的都是他几十年的好友,董事局里的贴心好伙伴,左膀右臂;包坤华这边的人甚至更多一点,娘家亲戚,自己的闺蜜,舞台上十几年的戏搭子,牌桌上的牌搭子,以及像云青杨这样的比较处得来的朋友。至于白孝岚,白岸洲的各自的圈子里的小伙伴少不得这种时候也得到个场。当天晚上,白家大宅上下几层都是灯火通明,着实热闹。
    云肖是在当天下午才得知这事的,云青杨之前并没有带他去的打算。白家的这个宴会可不是公司里的那种员工聚餐,多个人少个人也无所谓,肯定是比较正式的场合,请帖也是异常精致的。云青杨觉得自己受包坤华邀请已经是很荣幸的事了。
    云肖想去。特别想,没出息的那种想。云青杨这般解释了一通以后,云肖看爸爸这里行不通,就给李有文打电话。
    “晚上我过去接你们。”李有文根本没带多想的,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你晚上斗舞不来了?练了一暑假了,最后大决战你怎么能不来啊?”电话那头的梁小博不高兴了。
    “我晚上要去见我家小白。对不起啊,小博。”云肖很抱歉。
    他们两报名的那个舞蹈教室很大,里头的老师也比较有名,分成两派,教popping和breaking的。学生不用说,也跟着分派,并经常在一起斗舞。云肖和梁小博起步都不算早,学的都是popping。popping自然是没有breaking那么容易炸场,所以他们这一派一直是有点让对方压着头的意思。大家不服气是肯定的,于是私下里苦练了mj的全套经典动作,准备在最后要给对方致命一击。现在马上就开学了,最后的大舞斗就在当天晚上,但是云肖现在却忽然说不去了。
    “你家小白回国了?”梁小博听到这个倒是楞了一下。他知道云肖喜欢一个叫小白的人,但是云肖没说清楚,他想当然地以为小白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姐。云肖在搞姐弟恋。
    “应该是的。他爸妈结婚纪念,家里请客,我跟我爸爸一起去。”
    “结婚纪念还大请客的?”
    “说了,他家很有钱的。”
    “唉。”那你这么痴心估计是没指望了。这话梁小博没说,怕云肖听了伤心,“你真的不来了?”
    “嗯。”云肖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什么事也没见小爸重要。云肖现在的要求不高,即使不能说上话,到时候只要能远远地看上几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挂了电话,云肖开始找晚上要穿的衣服。找来找去,翻出来一身旧旧的白衣黑裤。
    云肖看着镜子里换好衣服的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十四岁的衣服现在穿着明显是小了。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小爸就是穿的这样一身,带着一个大箱子搬去了白家老宅。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面对气场冷峻的小爸根本就不敢讲话。加上刚痛失亲人,经常就躲在房间里哭。有一次半夜梦到爸爸哭得又累又饿,就偷偷跑到厨房找东西吃,结果打开冰箱刚把牛奶瓶嘴塞进嘴里就被小爸发现了。
    “这样吃很不卫生。知道吗?”当时的白岸洲穿着黑色的睡袍抄着手靠在旁边的墙上这么教训,低着头看着面前小小的一个云肖。
    “对不起。”云肖沙哑着嗓音低头道歉。一大瓶的冰牛奶他肯定是喝不完的,不安地编着细细的手指喏喏地回话:“我下次不会了。”
    还以为会被接着教训,没想到小爸后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问他是不是饿了。他惊讶于男人的关心,愈加可怜兮兮起来,使劲点了点头。
    然后小爸就一声不响地给他煎了面包和鸡蛋。那时厨房里的那个高大背影真的让人觉得温暖。
    白孝岚的服装设计室是开放性的上下两层。面积很大。顺着旋转的白色楼梯上去,总设计师的办公室内,白色的真皮沙发上此时一溜排地坐了几个帅男人。正是白岸洲一帮子。他们这是又过来找姐姐要衣服穿了,为了晚上的宴会。
    白岸洲昨天刚回国,弟兄几个这几天自然是只要有空就会陪着。
    “你们几个衣服都穿在身上了,怎么还赖着不走?”白孝岚坐在办公桌后面开口赶人。几个人从进来就没安静过,特别杨正源一口一个“孝岚姐偏心”,非说李有文和白岸洲的衣服比他的好看。真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脸上。白给他的还没落着好。她这的衣服都是独一份的,就算是什么腕什么豪的到了她这,也没有说才打了招呼就有衣服穿的。
    “急什么,现在才六点。”杨正源一贯地懒洋洋的说话腔调,歪在沙发上一手没闲着地拨着打火机的翻盖,拨得屋子里一直叮叮响。
    “早去一会,帮阿姨盯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没照顾到的。这样也好。”李有文直起腰坐起来,这话是对着白岸洲说的,“我正好还要提前去接个人。哥,你现在走不走?正哥你呢?谁车借我用一下。”他这两天都睡在白家,出门懒得自己开车,车都是直接丢白家车库里。
    “接谁?刚打电话的那个?”白岸洲交叠着大长腿仰靠在沙发里歪过脑袋来问他。
    “嗯,去接小云肖。”
    白岸洲愣了一下,然后才在脑袋里把名字和一个哭包子的小脸对到一块。差点忘了,那个云青杨和母亲包坤华的关系一直是很好的。不知道现在这人在作曲圈子里成名了没有。
    李有文这么一说,三个长腿大男人便打着招呼成串地抬脚走人了,杨正源最讨嫌,喊着“孝岚姐我走了。下回你可得把最好看的衣服留给我。”
    “你脸大。”白孝岚头也没抬。
    “就要!人家不依嘛!”这是杨正源很小很小的时候跟在白孝岚屁股后面撒娇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此时说完他自己都呕住了,哈哈大笑着出门了。
    “滚滚滚。”白孝岚一连串的三个滚字送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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