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思琢:“……”
    重回到十八岁的贾甄甄想过,干脆趁这次逃了算了。
    可转瞬又泄气了。
    虽然她是个假公主,可如今却顶着陈国六公主的名头,她要是就这么跑了,陈帝绝对会派人大肆找她的。
    而且她现在一没路引,二没盘缠,跑不了不说,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思量间,摇晃的轿子突然停了。
    贾甄甄掀开轿帘,就看到快到宫门口了,一个小内侍看到贾甄甄,激动的都快哭了。
    “六公主……”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来了吗?”贾甄甄打断内侍的话,接过腰牌挂到腰间。
    偷溜出宫这种事,贾甄甄早就做的熟门熟路了。
    晚上宫门下钥前偷溜出去,第二天早上,趁侍卫换岗时,混进采买的太监里,回宫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贾甄甄打着哈欠走进揽华殿后,瞬间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虽然此时天刚破晓,但平常这个点,已经有宫女走动了,今天却是安安静静的。
    贾甄甄心下一沉,不安咽了咽口水,抬脚朝内殿走。
    寝殿内,床幔低垂,似是怕扰了人好眠,内间的灯笼都熄了,只有外间留着一盏。
    一个宫女跪在地上,似是困极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
    烛火突然晃了一下,有人迅速抬手拢了一下,手的主人生硬道:“公主玩够了?”
    脚刚踏进内殿的贾甄甄,讪讪摸了摸鼻尖。
    哪怕重生一次,见到林姑姑,她还是有些发憷。
    打盹的宫女瞬间醒了,欣喜道:“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迎春关心的语气,让人倍感暖意,但想到她上辈子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暖意瞬间在贾甄甄心里结成冰。
    “好端端的,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贾甄甄脸色不变,在软榻上坐下来,刚觉得有些渴,一盅热茶就递了过来。
    氤氲水汽后,是林姑姑那张刻板的脸。
    茶盅握在掌心,一股暖流划过心尖。
    “奴婢不敢。”迎春眼眶发红,话里透着委屈,“是林姑姑罚奴婢跪的。”
    “助公主私自出宫,按宫规杖五十,我罚错你了?”
    迎春抽抽搭搭回话:“姑姑没罚错。”
    贾甄甄脸上微诧。
    迎春是她的大宫女,仗着在她面前得脸,一向不把林姑姑这个老人放在眼里的,今日怎么会这么乖乖听话?
    目光落在迎春本该冬天穿的寝衣上,贾甄甄瞬间明了。
    合着这是在给自己唱苦肉计呢!
    林姑姑看不惯迎春矫揉造作之态,当即训斥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还不出去洗干净再来伺候?”
    “公主……”迎春委屈巴巴看着贾甄甄。
    “姑姑你也是的……”贾甄甄终于发话了,迎春已经做好看贾甄甄帮她做主了,却没想到,贾甄甄说的是,“迎春跪了这么久,还怎么当值?让她歇歇吧!”
    迎春顿时傻眼了。
    林姑姑微微一怔,道:“公主体恤你,明日你不必当值了。”
    迎春还想说话,但见贾甄甄在打哈欠,只好把话咽了,退出去。
    林姑姑是贾甄甄的教习姑姑,迎春刚退出去,她就训斥起贾甄甄来。
    “胡闹!您是身份尊贵的六公主,怎么敢私自出宫?竟然还夜不归宿,若是传出去,御史台弹劾的折子都能把您淹了!”
    假公主贾甄甄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发苦。
    林姑姑还在不依不饶,“若不是奴婢夜里听到风声,担心公主踢被子,进来看一眼,公主还要瞒奴婢到什么时候?!”
    贾甄甄从没怀疑过揽华殿有背主之人,但临死前,她才发现,世人有千面,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对方的真容。
    贾甄甄瞬间警醒,忙问:“迎春躺在床上冒充我,那守夜的宫人呢?”
    “被我打发走了,以后不准再这么胡闹!”
    林姑姑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贾甄甄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有的人只说不做,有的人只做不说。前者是迎春,后者是林姑姑。
    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贾甄甄突然转身抱住林姑姑。
    “姑姑,我错了。”
    正板着脸训斥贾甄甄的林姑姑,瞬间磕巴了,整个人也僵住了。
    贾甄甄平复过后就松手了,见林姑姑只披了一件薄衫,便说她还要再睡个回笼觉,让林姑姑下去歇息了。
    天地间万籁俱静,窗外隐隐有熹光。
    贾甄甄躺在床上,生无可恋撞着脑袋,小声哀嚎:“为什么要忘记入宫前的事情?为什么要忘啊!!!”
    贾甄甄是七岁被接回宫的。
    回宫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把入宫前的事情全忘了。
    所以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反而仗着父疼母宠,作天作地,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她全得罪了。
    现在作了一多半,却发现自己是个假公主!!!
    命运是要把她彻底玩坏了才高兴吗???
    贾甄甄躺在床上自怨自艾,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道尖锐的声音像根针似的,猛的戳在她耳膜上。
    六公主,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惊弓之鸟的贾甄甄现在听不得出事了这三个字,眼睛都没睁开,就以病中垂死惊坐起之势起身,慌张问:“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她身份暴露了?!
    林姑姑正在廊上教训那个吵嚷的内侍,听贾甄甄问,忙将人带进来。
    内侍连滚带爬进来,跪在地上,哆嗦开口:“有人去大理寺状告您,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
    贾甄甄一颗心都被吊起来了。
    上辈子她假公主的身份是怎么被掀开的来着?!
    好像也是有人说了什么?
    林姑姑见贾甄甄脸上血色消失殆尽,以为她是被这个内侍吓到了,当即脸色一沉,“连句话都说不利索,要你有什么用?来人,拖去慎刑司……”
    一听慎刑司三个字,内侍吓的魂飞魄散,终于完整的吼出了后半句——
    “说您狎妓不给钱。”
    林姑姑脸瞬间黑成锅底。
    贾甄甄:“!!!”
    第三章
    六公主贾甄甄,在春风楼一夜春风后,因未付嫖资,被小倌告到大理寺的事情,两刻钟的工夫就传遍了盛京。
    按说皇女犯了事,大理寺是无权审问的,需交由宗正寺处置。
    但鉴于贾甄甄这次是因嫖资引起来的,再加上那小倌说,他身份卑贱,如何能去宗正寺,若是大理寺不肯受理此案,不肯为他伸冤,那他就一头撞死在大理寺门口,让全盛京的百姓为他伸冤。
    大理寺卿一个头有两个大,六公主他开罪不起,可这个小倌要是真死在大理寺门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大理寺卿不敢托大,当即就进宫去面圣了。
    陈帝听闻此事,气的砸了砚台,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大理寺卿放开手脚审,若胆敢徇私舞弊,定严惩不贷!
    大理寺卿得了这话,当即派人请贾甄甄去大理寺应审。
    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功夫,等贾甄甄到大理寺时,大理寺门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侍卫将道清开,贾甄甄下了轿,就看见一个绯袍公子哥儿,没骨头似的抱住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全然不顾周遭的窃窃私语,睡的正酣。
    除了闵思琢那个脑袋缺根弦的,还能是谁!
    贾甄甄都被气笑了,没好气踹了闵思琢一脚,“你来干什么?”
    “谁?!谁他娘敢踹爷?”
    “爷你个头!”贾甄甄抬手就要敲闵思琢。
    闵思琢抱头躲开,打了个哈欠,道:“来看戏,顺带想听听我掏银子买的人,怎么就被你白嫖了?”
    围观群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个个眼里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
    闵少爷这意思,是说六公主昨夜当真没付嫖资?!
    “闵少爷慎言!”林姑姑冷着脸,道,“我们公主昨夜一直在宫中。”
    “嗐!瞧我这嘴,口误,纯粹是口误。”闵思琢笑嘻嘻赔不是。
    贾甄甄没理他,转身朝府衙走,闵思琢快步跟上来,以扇遮面,小声道:“哎,你宫里人靠得住吧?”
    贾甄甄猛的停下,扭头,眼神锐利看着闵思琢,“你心虚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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