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警官和实习生被问的哑口无言,主人不见,就仗着父辈的情谊来别人家的地盘撒泼,这着实不太妥当。
    “我敬他是长辈才没有报警,我的保镖只是看他撒泼,撒泼撒够了把他抬出去。”商琛的话一一在监控录像里验证,车库的监控在上方,并没有拍清那个人满脸血污。
    “至于血迹...”商琛森森冷笑,“他倚老卖老想讹我,就一头撞在墙上,把血迹抹得到处都是,总要让人收拾收拾。”
    保镖袖子上的血迹得到解释,何警官不解的问:“为什么讹你?”
    “他叫程刚,公司即将破产,急需一笔钱。抢我的车,骂我的司机,就是为了让我过去和他见面。”
    天才完全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
    把黑得说成白的,把施暴者说成受害者。
    他根本不需要完全掩盖现场,血迹和录像没有任何造假的地方。
    这故事逻辑严丝合缝,凭着父辈的情谊来借钱,晚辈不想撕破脸皮,来有钱人家里呼呼喝喝吸引注意,再碰瓷讹钱。
    管家为少爷递上一杯红茶,商琛轻抿了一口,目光瞟向那边早已目瞪口呆的女人。
    实习生把手机给何警官看,内容是程刚濒临破产的新闻;再查,肯定也能查到程刚和商董事长是生前好友。
    何警官不会听商琛的一面之词,合上记录本说:“商先生,我们需要和伤者录口供。”
    “可以,人在楼上,正由医生处理伤口。”商琛点头同意,示意保镖领两位警官上楼。
    黎粹双臂环紧自己,静静等待警察笔录结果,她不信商琛还有隔空传音的本事,在这里一顿胡说还能传到楼上去。
    另一边坐轮椅的男人举着蓝莓饼干递给她,他怕她饿。
    她忽略他的好意,自己从盘子里拿饼干,每一口都咬的发狠。
    商琛把红茶推到她面前,担心她噎着,说:“粹粹,慢点吃,喝点水。”
    五分钟后,何警官和实习生走下楼,他们并没有把商琛带走的意思。
    实习生背起检验箱在门口等待,何警官和商琛握了握手,说:“基本情况大致一样,商先生,我们就不打扰了。”
    黎粹惊诧万分,睁大美眸看着他们告别的谈话。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幻听。
    “抱歉,我太太她年龄小,发脾气给你们添麻烦了。”商琛很自然的替黎粹圆报警的谎,吩咐管家送两位警官出门。
    偌大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时寂静。
    商琛转轮椅来到单人沙发旁边,他沉醉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沁人心脾的香。
    感受到身边男人清冽气息愈发靠近,黎粹头向旁边一移,躲过即将落在自己发丝的手,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和你说的一样?”
    他轻笑的看着她躲闪的执拗模样,毫不避讳的道:“保镖身上有通讯器。”
    黎粹抿唇,商琛没有什么隔空传话的本事,他只是随时随地做好万全准备。
    “所以保镖下来告诉你人醒了,就意味着你的话,他正在听,是吗?”
    “粹粹,你很聪明。”商琛点头,再一次赞赏这个女人。
    “如果那个人并不按你的话说呢?”她纯属好奇,好奇这个魔鬼在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有什么准备。
    从她报警到警察赶到,中间也不过十五分钟,商琛甚至没有和那个人碰面的机会。
    商琛喜欢她的猜测提问,宛若细心的老师对待学生,沉声教导:“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行事标准,他们往往,爱钱如命。”
    “所以你才会强调破产的事情,故意说给他听,如果不按照你说的话对警察说,就不仅仅是破产了。”她能想到这是商琛惯用的手段,却不曾想到他这般揣测人心。
    商琛墨眸划过她精致姿容,修长食指绕上她发梢,表扬她:“嗯,粹粹,你有做生意的天赋。”
    这是一桩怎么做都不赔本的买卖。
    黎粹眼神扫到茶几上那张可笑的医学证明,红唇勾起冷笑,谁会信八个保镖打出的轻伤。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懂她唇边冷笑的意味,说:“那只是轻微的皮肉伤,不中要害,也不致命。”
    她将心中的疑问全部抖出来,问个干净,“监控视频,你怎么知道那个时间点司机和那个人在车库里说什么?”
    “地下厅有中央监控,我扫一眼就记住了。”
    商琛说得一切都那么轻松自如,警察都要反复查看的监控,他扫了一眼就能精准记住所有人物出现的时间点。
    她每问一个问题,都愈发后悔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扎穿这个魔鬼的颈动脉。
    倏然,黎粹美眸盛满寒冰,她转眸发狠的盯着他,红唇微动,讥诮的问:“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警察吗?”
    “警察只会以为你和我生气。你没有证据,粹粹,你的一面之词他们不会信。”商琛愈发痴迷凝望她的脸孔,即便她口口声声要向警察告发自己。
    是,她没有证据,手里空空如也。
    别说警察,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她自嘲的弯起红唇,似是发誓又是诅咒。
    “商琛,如果你能进监狱,我希望送你进去的那个人是我。”
    黎粹不愿再面对魔鬼可怖的嘴脸,她一言不发离开客厅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男人目送她上楼,神情逐渐转为阴森狠戾,瞳孔底部结满经年的冰。
    他爱的女人报警,口口声声要把自己送进监狱,这无妨,自己权当陪她度过这个有意思的下午。
    送给闫队长的“大礼”失踪,程刚的嘴里也没撬出有用的信息,他厌烦这种一无所获的感觉,和警察斗智于他而言,只当是益智游戏。
    保镖从二楼下来走到他旁边,问:“少爷,程刚怎么办?”
    他冷漠的不带有一丝温度,像是处置不起眼的垃圾。
    “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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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氏庄园的晚餐。
    三个人的配置,十个人的菜色。
    商老太太刚从一场老年大学的剪纸活动里回来,兴高采烈的和黎粹讲剪纸课有意思的事。
    黎粹坐在主座边上,陪商老太太娇笑闲聊。
    下午警察来调查的事情,管家已经向祖母说过,传达的是商琛对警察说的那套说辞。
    商老太太教训孙子头头是道,指责他对父亲的朋友见死不救,指责他把黎粹吓得报警。
    商琛对祖母的批评照单全收,那些肮脏黑暗他们祖孙两个心知肚明,老太太话不明说,有些话藏在真真假假的批评里。
    商老太太心知自己的话对他无用,最后只对商琛甩了句,“你动谁,私底下干什么脏事儿那都是你的事情,别动我的粹粹。”
    商琛看着饭桌谈笑喜乐的另外两个人,不会,他当然不会动,疼惜都没有机会,还怎么敢再去伤害。
    晚饭结束,主食撤下。
    佣人连忙换上水果和甜点。
    商老太太戴着金丝边老花镜,指着桌上一个红色剪纸,说:“那个老师的手可巧了,剪得兔子像模像样的,祖母不行,老喽,这个边边角角都看不清了。”
    “挺好看的啊,这个兔子,祖母剪得很好啊。”黎粹把剪纸拿起来比量比量,把老太太夸的乐呵呵的。
    商老太太兴致冲冲正准备给黎粹介绍下一个燕子剪纸,保镖匆匆走进餐厅,在商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让他们滚。”商琛冷戾出声,脸色阴沉,惊到了正谈剪纸的祖孙两个,
    商老太太摘下金丝边眼镜,问保镖,“什么事?我们不能听?”
    商琛并未制止保镖回话,得到首肯,保镖才低首回道:“老夫人,白彦月白小姐的父母想见少爷。”
    “哦。”商老太太看向孙子,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某个被骗的傻子报应来了。”
    黎粹差点被祖母说的话噎到,看来自己白天在警局说的话也被祖母知道了。
    她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这很正常,女儿压在拘留所里,虽然只是十五天,但也是跟一辈子的污点,而且抚养权的问题还没解决。
    第20章 【给你机会】
    商老太太把老花镜装回眼镜盒, 管家来到餐桌收起剪纸,本来和乐融融的和孙媳闲聊却被“不速之客”打破,老太太的脸色不算太好。
    黎粹以为祖母要回房间休息, 忙起身要去搀扶, 商老太太稳若泰山没有动,只是按手让她坐下。
    “让他们进来吧。”老太太是商家的绝对威严,严肃发话, “在家门口撒泼打诨, 让不让人笑话。今天就当着我老太太的面儿, 把这些个破烂事儿说说清楚。”
    商琛向后挥挥手示意保镖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做, 他看向对面的黎粹, 心口又因愧疚后悔狠狠挖走一块。
    黎粹并没看到商琛眸中流露出的悔过,她听从老太太的话坐在餐厅, 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她有点犯困, 撇过头捂嘴娇俏的打了个呵欠,回眸便看到餐厅门口,低头走进来的两个人。
    白父白母, 黎粹是第一次见。
    即便是上辈子,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来过商氏庄园。她想,大概是因为祖母从来不待见白彦月, 白彦月的父母知老太太在商家的威严, 也从不敢登门造次。
    今日, 应该是束手无策逼急了,才敢来商氏庄园和老太太见面。
    父母女儿,上上下下都一个脾气秉性。
    白母见到老太太的第一面,双腿一弯“扑通”跪了下去,鼻涕一把泪一把, 喘的上不来气,哭嚎到半个字也说不出,前胸贴着大腿,脊梁压得极弯,头磕上冰冷坚硬的瓷砖。
    白父并未有何言语,也是站在一旁默然低头,时不时用手抹抹褶皱的眼角,等待老太太说第一句话。
    黎粹见这一幕作呕反胃,仿佛看到公安局里舍弃自尊颜面,跪地不断给自己磕头的白彦月。
    商老太太因白母震耳哭嚎心烦气躁,猛的一拍桌面,厉声驱赶:“你们要哭就去公安局找警察哭,别在这儿哭脏了我商家的地砖。”
    一拍桌子,白母立即停止哭嚎,缓缓挺直爬跪的上半身,颤巍巍的站起来,用手帕拭去脸上泪水,眼睛不断瞟向老太太身边的黎粹。
    待餐厅内的哭声噪音减弱,商老太太面色肃厉,眼神烦倦的扫过白父白母,最终落到了自己孙子身上。
    老太太抬手指向白父白母,怒气横生指责商琛,“看看!看看!就这样的人家怎么登商家的门!你老丈人公司出那么大事,都没向你张一句嘴,那才是好人家的骨气!”
    黎粹听到祖母提起父亲,她不由得叹气,心恒珠宝破产说到底也是父母为了自己不在商家低人一等,走出的一步险招,破产也没第一时间告诉她,也是怕她会被看不起。
    轮椅上的冷戾男人沉默接受,他捕捉到黎粹神情的细微变化,她轻叹蹙眉的模样,比祖母厉声当所有人面前的批评,更令他揪心。
    他从来没有拜见过黎粹的父母,即便是前世十年,也不曾关心过她家里是什么情况,不曾邀请黎家二老来庄园做客。
    这个男人后悔,悔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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