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曾经在战场上,柳青山肩胛骨中弹,在神志清醒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随队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他的肌肤,再用镊子取出嵌在骨头中的子弹。
    其中的痛楚,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然而由始至终,柳青山却始终咬紧牙关,别说流泪了,连一道闷哼都不曾发出过。
    但是现在,柳青山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时不时还用沙哑的声音,念叨着“小惠”的名字。
    从那深情的呼唤之中,陈阳能够感受到柳青山对这个女孩的真挚情谊。
    陈阳甚至隐隐觉得,柳青山之所以会沦落至今,十有八九跟这个女孩的死,有莫大的联系!
    然而下一刻,陈阳的目光落到了柳青山瘸了的右腿之上,眼神一凛,瞳孔猛地收缩成针芒状,像是发觉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嗖!”
    倏地,他的身形猛地蹿出,双手搭在了柳青山的右腿之上,在几个穴道上按了几下,随后脸色大变,凝重到了极点,语气中更是多了一分抑制不住的愠怒:
    “老班长,你的腿……是被谁打伤的?!”
    一开始,看到柳青山腿瘸了的时候,陈阳还以为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才造成了这惨状!
    但是现在,陈阳动用内劲,窥探了一番柳青山的伤势,结果发觉他的右腿是被人为打断的,而且还留下了不可恢复的暗伤,骨骼尽碎,就算是陈阳的医术,也无法替他治疗。
    这就更让他的心中惊骇到无可复加。
    要知道,柳青山虽然不是什么武道强者,但光凭他能够入选苍龙战队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
    论格斗技巧的话,寻常十几个练家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会被他如切瓜砍菜般击败。
    就算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以他隐匿行迹的潜行本事,想要逃走,也不是一件难事。
    一时间,陈阳只觉得事情变得愈发蹊跷起来。
    突然,他双手猛地拽住了柳青山的双肩,望着柳青山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问道:“老班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还把我当兄弟,你就告诉我!”
    柳青山闻言,嘴角却牵出一抹惨烈的笑,无奈道:“头儿,你别管我了,是我害死了小惠,都是我的错!我是个罪人,沦落到今天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
    然而听到他这番话,陈阳的眸中却流露出一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情,下一刻,他身上的气息一凛,突然狠狠一拳,结结实实地击在了柳青山的胸膛之上。
    ……
    “彭!”
    虽然陈阳故意控制了力量,但是这一拳却直接将柳青山孱弱不堪的身躯,打在了冰冷的墙壁之上。
    强烈的碰撞,让柳青山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气血上涌,胸闷至极,脸色煞白。
    “咳咳……咳咳咳……”
    干咳了许久,好不容易缓过了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陈阳,喃喃道:“头儿,你……你怎么打我?”
    “哼……我不是你的头儿,你也不配叫我头儿!”
    陈阳目呲欲裂,咬牙道:“我认识的柳青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一个铁骨铮铮、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而不是一个只会蜷缩在贫民窟里、哭哭啼啼、顾影自怜的孬种,不是一个只会对自己妹妹大吼大叫的孬种!”
    此言一出,柳青山的身躯如触电般震动,双目赤红,突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不是孬种!我不是懦夫!”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阳伸手扯着他的衣领,怒吼道。
    然而在陈阳的逼问之下,柳青山却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方才的胆气,低垂着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道:
    “头儿,你真的别问了,你帮不了我的!他们手眼通天,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跟他们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到柳青山语气中的言外之意,陈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件事情的确有隐情。
    然而现在,柳青山是打定主意不开口,陈阳知道他那如同蛮牛般的性格,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
    就连陈阳也没有把握,能够从他的口中撬出真相来。
    突然,陈阳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床头的那张合影上,灵机一动,心生一念。
    下一刻,他的身形如同敏捷的猎豹一般扑去,一手抓住了那张照片,同时作势要撕。
    见到这个举动,柳青山的眸中闪过了难以言喻的惊愕,慌乱地喊道:“头儿,你要干嘛,快住手!”
    说着,他便准备向着陈阳冲来,抢夺那张照片。
    ……
    “不许动!”
    陈阳道:“你再向前走一步,我就真的撕了啊!”
    话音刚落,柳青山的身子就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般,顿时僵直在原地,不过他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陈阳手中的照片,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生怕被陈阳弄坏。
    见到柳青山这幅模样,陈阳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陈阳并不认识照片中的女孩,但是刚才看到柳青山为了她而落泪的模样,那便足以证明这个叫做“小惠”的女孩,在柳青山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是他的软肋,是他的逆鳞。
    说不定,柳青山仅仅保留着这么一张照片,所以才会如此珍惜。
    因此现在,陈阳用这照片来“威胁”柳青山,虽然有些不地道,不过却非常有用,甚至算得上是杀手锏,让他立刻就范!
    而这时,陈阳却用一种非常郑重的语气,对着柳青山说道:
    “老班长,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管你面对的敌人是谁,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永远有我们这群过命的兄弟!刀山火海一起闯,天塌地陷一起扛!”
    陈阳的语速并不快,但每一个字眼,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像是一颗颗子弹般,射入柳青山的胸膛。
    陈阳的话,让他回想起当年在苍龙战队中的那段峥嵘岁月,在战火中他们彼此之间培育的兄弟情!
    一声兄弟,一生兄弟!
    他们曾经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一辈子!
    然而,他却主动当了逃兵,与世隔绝!
    这几年中,也不是没有战友曾来找过他,但他却不愿见任何人,躲藏在这没有人认识的贫民窟中。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即将炸裂开来。
    下一刻,泪腺再度决堤,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但是这一次,却并非是因为思悼心爱的女子,而是被陈阳那番话所打动!
    就算人生已经陷入了万丈深渊,但能有这样的兄弟相陪,恐怕也死而无憾了吧?
    一念及此,柳青山目光一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冲着陈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头儿,给我来根烟吧!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陈阳闻言,立刻掏出了一根烟,给他点燃。
    柳青山狠狠地抽了一口,任烟丝在肺里打转,随后吐出了一个烟圈,他那张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惆怅,寂寥。
    一支烟抽尽,柳青山终于开了口,用沙哑的声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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