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场的, 能救她的只有皇后一人。
    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为何还会露了马脚?
    她不知,却不妨碍她后悔。
    她不该眼红钰美人的恩宠, 不该眼红娘娘对她的看重。
    可她如何才能不眼红?
    在这后宫, 皇上本就看不见她,唯独娘娘多瞧她一眼,才能让她在这宫里平稳活下来。
    可这些日子, 每每钰美人遇到什么事, 皇后娘娘总是偏向于她!
    甚至因为钰美人,娘娘第一次斥责她!
    封煜脸色顿时沉下来,看得杨德心惊肉跳, 忙朝宫人打了个手势。
    两个宫人低头上前, 硬生生地将卓嫔的手从皇后腿上拔下来,卓嫔拼命摇着头,抱着皇后不放手,不住地喊她:“娘娘!娘娘——”
    皇后被她拉得险些踉跄,谨玉谨竺连忙扶住她, 谨玉更是怒不可遏:
    “卓嫔,你放肆!”
    但即使如此,皇后依旧什么都没说,她拧着眉,往日沉稳的神色微淡,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妤不着痕迹地和周美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蹙起细眉。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她们都知道卓嫔是皇后娘娘的人,但是皇后娘娘素来是只管宫务,高高挂起,怎现在任由卓嫔拉住她?
    两人心底皆惊讶于皇后对卓嫔的态度。
    这一变故打乱两人的计划。
    就在卓嫔终于被人拽开,脱离皇后的时候,皇后突然开口:“住手!”
    阿妤不动声色地低敛眸眼,心底却是微沉。
    若是知晓皇后如此看重卓嫔,她绝不会这么快就对卓嫔下手。
    阿妤想,她好像自始至终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皇上敬重皇后,后宫不知多少妃嫔愿投靠皇后,而一直以来,被纳入皇后阵容的只有卓嫔一人。
    为何?卓嫔容貌不显,恩宠不显,家世也不算突出,为何她就这般特别?
    那些宫人顿住,抬头去看皇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封煜微拧眉,神色冷淡地看向皇后:“你要替她说情?”
    皇后先是望了眼泪流满面的卓嫔,忽然低叹了口气,深深服下身子,敛眸温声说:
    “卓嫔谋害皇嗣,罪该万死。”
    封煜眸色越发冷,等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皇后的话未结束,她说:“臣妾也不想替她求情,但望皇上念在偲妹妹的情面上,饶她一命。”
    闻言,封煜微拧眉,顿了下,才看向她:
    “便是如此,她也罪无可恕!”
    皇后似早料到如此,她只低声说:“臣妾知晓皇上心中愤怒,但只求饶她一命,其余惩罚,臣妾绝不插手!”
    顿了会儿,她又添道:
    “若是她日后再犯,臣妾也不会再管。”
    封煜没再说话,但所有人都看出他在考虑。
    只这一点,就足矣让人好奇起那位“偲妹妹”是何人?
    封煜拧眉,朝软榻上的女子看了一眼。
    阿妤咬唇,眸子里有些无措迷茫,最终勉强牵起唇,将那丝难过藏进眸子深处。
    她忽然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低低说:
    “皇上,娘娘素来处事公道,既她为卓嫔求情,必是有为难之处。”
    “我不想让皇上为难……”
    她微顿,才艰难无力地说:“……算了吧……”
    对腹中胎儿的愧疚,无可奈何的委屈,以及不知为何会这般的迷茫,全然混在了这一声哽咽中。
    封煜听得心上微有些刺疼。
    算了?封煜想不出女子说出这话时是什么心情。
    但,必然是不好过的。
    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为迫害她孩子的凶手求情,她无能为力,还要亲口替其逃脱。
    如今她才是受害者,反正疼又没疼在她们身上,求情的话,她们自然说得轻松。
    封煜心底忽然有些怒,怒她的轻易妥协。
    可他却又十分清楚,她身份低微,除了妥协,别无办法。
    封煜眸色倏然冷了下来:“皇后不必再说!”
    “卓氏心肠狠毒,谋害皇嗣,罪无可恕,即刻拖下去,赐酒!”
    他扫了众人一眼:“谁若再为她求情,同样拖下去!”
    这话一出,就算原本看皇后说话而准备站出来的人,瞬间打消了想法。
    卓嫔陡然瞪大了眸子,疯狂摇头:“不要!不要!皇上!皇上——”
    宫人没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连拖带拽地将人拉了下去,即使没了卓嫔的人影,可她凄惨的叫声依旧不绝于耳,让不少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阿妤怔怔地望着男人。
    她看出了皇上的为难,再加上不愿得罪皇后,才会选择退了一步。
    更何苦,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
    但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没有听皇后的求情,仍是赐酒于卓嫔,这出乎她的意料。
    皇后被谨玉谨竺扶了起来,望向大殿外,那外面夜色很深,似乎是要将人吞进去的黑暗。
    她脸色似有些乏意,却还是温声道:“是臣妾让皇上为难了。”
    封煜微顿,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明日,朕让卓府人来给你请安。”
    皇后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吩咐。
    但这不妨碍她弯腰谢恩。
    皇后起身后,走近钰美人,轻拍了拍她的手,歉意道:
    “刚刚本宫只顾自己感受,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阿妤心中微紧,险些将手抽出来,但幸好她还存有理智,垂眸摇头:“娘娘言重了。”
    她不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索性就只说了这一句。
    此方事了,但还有陈才人一事。
    ——
    “主子今日一直好好的,突然就趴在案桌上,不住地呼疼,案桌上的东西主子只用了碗燕窝粥和皇后赏赐的月饼。”
    燕窝粥是特意赏给有孕的妃嫔的,这是荣誉,不得不喝。
    宫人不停歇地将陈才人到太和殿后所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封煜微颔首,立即有宫人领着太医去查看。
    那宫人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声道:“近段时间,我们主子常会去沈嫔宫中坐会儿。”
    沈嫔原倚在宫人身上,闻言,倏然冷笑,她看都未看那宫婢一眼,直接朝皇上道:
    “陈才人的确来了妾身宫中几次,但妾身每次都只与她说几句话,便让人离开,妾身知她有孕,还多次劝说她少出门出动。”
    “搜宫的人应很快就回来,到时候结果便见分晓。”
    “清者自清,妾身没做过的事,旁人休想朝妾身身上泼脏水。”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眸子轻斜,显然没将那宫婢放在眼里。
    她话音甫落,搜查各宫的人正好回来,自然是什么都未搜到的。
    沈嫔冷脸抿着唇,这般结果,可她却没什么开心的,宫人回来虽洗清了她的嫌疑,但皇上刚刚那副神情,明摆着不信任她。
    去往灵越阁的太医也紧跟着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盆盆栽。
    一盆君子兰。
    鲜艳傲人,贵气雅致。
    但此时却没人会欣赏它,重人见此,顿时想起什么,齐齐朝容嫔看去。
    容嫔脸色微变,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封煜望了那盆君子兰许久,才想起来那道他已经忘了的旨意,但这一想起来,他就眯起眸子,沉声道:
    “朕记得,宫中每年栽培的君子兰都是送往瑜景宫的。”
    他瞥了容嫔一眼,问向那跪在床榻旁的宫人:“你主子是如何得来的?”
    “是容嫔亲自送于主子的。”宫人连忙道。
    容嫔立即打断她,她眸色微闪:“胡言乱语!这盆君子兰,你主子是如何得来的,你难道不知?”
    “陈才人以皇嗣为由,强行从妾身这要走了这盆君子兰,若是有何事,与臣妾何干?”
    她是看向宫人的,但她话中的自称,明显是在对皇上说着话。
    没人理会她的话,封煜问向太医:“这盆栽有何问题?”
    太医摇头:“问题并非出自君子兰,而是这个花盆。”
    “这个盆是经过红花泡制过的,土壤在其中时间过久,自然会染其害,若是有孕之人和这盆栽待在一起时间过久,必于子嗣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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