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伤那个小贱蹄子就更没有这回事了,我承认,我是推了她一把,但是是由竹那个小贱人先是顶撞婆婆在先,后又冲过来想动手,我轻轻推她一下就摔倒了。”
    “明显就是自己娇气,穿金戴银大鱼大肉却让自己的亲娘吃糟糠菜,现在,更是反咬老婆子一口,居然到衙门来告亲娘谋财害命,我的天神爷啊,怎么会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县太爷,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方老婆子跪在地上捂着心口哭的天崩地裂,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由槿在外面看着,冷笑的不行,这死老婆子,上帝真是欠她一个奥斯卡影后奖。
    不过,这死老婆子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不小,观看的老百姓听着方老婆子的话,都忍不住对方文指指点点了。
    儿子告亲娘本来就骇人听闻,现在看方老婆子这么委屈,大家纷纷开始骂方文不孝,特别是一些做了婆婆的人,更是叫着让县令为方老婆子做主。
    “肃静!人犯!注意你的言辞。”
    左一个小贱蹄子,右一个小贱人,听得县令眼皮子砰砰直跳。
    县令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不会被方老婆子哭诉几句就说动了。
    而且……县令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门前的由槿,这可是顾家那祖宗让照顾着的人,他可是看着她将方文送过来的。
    今天这案子,他是半点偏颇都不敢有的,虽然不知道由槿跟顾家那祖宗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他不小心将由槿惹到了,她跑去告一状,自己怕是乌纱帽不保。
    不光这样,刚刚又有人给他递了消息,他的老师于院长也让他公事公办……
    他倒是知道,老师的关门弟子,是由槿的未婚夫。那,顾家那祖宗跟由槿又是怎么回事?
    一不留神想多了,县令赶紧回神。
    “人犯,苦主已经被除族且已经重新立户,从法律上来讲,你们已经没有了母子关系,也就没有孝敬一说了。”
    “苦主告你害她妻子小产,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可认?”
    县令沉着脸看向方老婆子,方老婆子想到由竹昨日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忍不住心虚。
    “我,民妇不认,民妇……民妇不知道她有了,她也不可能有了。”
    “官老爷,那贱蹄子几年了蛋都没见下一个,我轻轻推她一下,就推掉了她一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官老爷,我冤枉,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不孝的联合起来坑害我,请县太爷为民妇做主啊。”
    反正说什么她都不认,两个贱种,等事情完了看她怎么教训他们!
    “娘!那是你的儿孙啊!”
    方文怎么也没想到,方老婆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子不光半点愧疚之情都没有,居然还这么污蔑他们。
    可真是他的亲娘,方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凄凉,本来,他还想着,他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现在看来,果然是他高估自己的娘了。
    本来不那么坚定的心变得无坚不摧,即使被这天下骂,今天他也要为自己的妻子还有死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有良知的人呐,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保持着一丝懦弱却又坚定的善良。
    “娘,从小,你就偏心老大和老二,小时候,每每看到您对他们温柔又慈爱的样子,我都只能躲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后来,我不奢望娘也能如此疼爱我,可是,记忆中,您对儿子非打即骂,从小干着脏活累活,吃着剩饭剩菜,穿着从路边捡的破衣服我都认了。”
    “儿子自认为一直勤勤恳恳,该孝顺的都孝顺了,她娘进门后,我们四房扛起了家里所有的事,可您还是那样,看儿子万般不顺眼,对进门的儿媳妇也从来不善待。”
    “她娘嫁进来的时候,白白胖胖,模样水灵,嫁给我以后,不过三个月,就差点瘦的脱相。”
    “我是你儿子,她是你儿媳,孝顺娘是应该的,可是娘,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后来,大丫出生,一个孩子啊,在家里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不说,小小年纪从来没有体会过爷奶的疼爱,还要每天受着你的打骂……”
    想到一家以往的经历,方文一个汉子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哽咽起来。
    “小小年纪,每天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出门被村子里的同龄孩子指指点点,大丫的性子越来越沉默。”
    “我们一家就这么默默过着,习惯了,麻木了,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就在今年过年,大过年的,因为大丫年夜饭多吃了一碗看不到米的粥,您就将我们一家三口,在寒冬之际赶出家门。”
    “连一身暖和的衣服都不许带走,我跟孩子她娘,还有大丫,三人穿着一身秋衣,就这么被除族赶出家门。”
    “风雪交加,我们在门外跪了一天,你们一家欢乐过年,她娘和孩子却冻到晕倒,知道你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我认了。”
    “可是,我不能看着孩子和她娘去死,我舔着脸带着妻女到了老丈人家,侄女好心收留了我们,金村的里正同情我们,让我们落户,本以为走投无路,没想到,一家三口赢来了转机。”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是娘,为什的?你不放过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大丫她娘!你知道她盼了那个孩子多久吗?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娘,我们一家只是想活下去,就那么难吗?那么难吗?”
    说到后面,方文几乎是一边落泪一边吼出来的,方文不是那些读书人,他不会用煽情动情的话语描述一家的过往。
    方文只是简单的将心底这么多年的委屈,都一一说了出来,他平淡的诉说着,言辞并没有多动听。
    可是此刻,在场的看客,看着方文满脸的绝望,听着他吼着“那么难吗”,却能想象到,方文苍白的言辞下,盖过的那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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