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画面切换到了一个白色的房子里,一切都是白色的,就连躺在房间当中那张小床上的奶奶都是白色的,她努力的想朝着奶奶的方向走过去,却怎么都迈不开腿,就在她用力挣扎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睁开眼,四周光线昏暗,只有床头的壁灯散发出昏黄的一小片光亮,纪凉城正弯腰看着她:“你做恶梦了?!”
    叶开阳无力的点了点头,纪凉城拿来了毛巾帮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重新帮她掖好被子:“在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
    叶开阳却一点睡意都没了,想起那个梦,心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隐隐的让她不安。
    “阿城,奶奶这次不会有事的,对吧?!”
    纪凉城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她额际被汗湿的刘海,缓缓的道:“你不用过于担心,年纪大了,身体总归会出些状况,就像我爷爷,前后进出医院那么多次,不也都是有惊无险,我们表现的太紧张,反而要影响到奶奶的心态。”
    叶开阳点了点头,只是她心里的那份不安始终赘在那,难以消散,一开始阿爽是将奶奶送到县城卫生院的,卫生院的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要求他立刻转到省城医院,就单凭这一点,叶开阳也能知道奶奶这次的病不简单。
    “睡不着也闭着眼睛再休息一会儿,今后照顾奶奶也需要体力。”
    安抚好叶开阳,纪凉城一个人走到房间的飘窗前,
    看着泛起浅灰色的天边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他的心里也很忐忑,叶开阳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奶奶了,如果奶奶这次真的有什么事,他真不敢想象叶开阳会怎样。
    天色大亮之后,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医院,夜里给奶奶陪床的是二叔,从奶奶病倒进医院到叶开阳他们回来,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二叔的眼窝都陷了下去。
    叶开阳坐在病床前看着熟睡的奶奶,平日里身体还算硬朗的奶奶,此时脸色苍白,满脸的病容,她的心头忍不住一阵酸涩。
    回想这几年,自己虽说参加了工作,却没有一天在奶奶身边尽孝,反而让奶奶替自己操了不少的心。
    愧疚和心疼一股脑的全都涌上来,眼泪瞬时就滑落下来。
    “二叔,医生怎么说?”叶开阳紧张的看着二叔。
    二叔叹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说是啥淋巴瘤,已经晚期了,再加上年纪大了,怕经不住化疗,现在只能是减轻她的痛苦,说白了就是等死!”说着二叔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
    这对叶开阳来说无疑是一道惊雷,她顿时愣在了那,半晌都没动,纪凉城担心的凝视着她,却不知道该
    做又能做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开阳猛地站起来,开始收拾奶奶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和二叔说:“二叔,办理出院手续,咱们转院,去北京,去上海,总有办法能治好奶奶!”
    “开阳,你以为我们没和医院说么?!可是你奶奶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折腾了,我们就让她最后的日子安生些吧!”二叔见叶开阳这幅样子,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抹泪。
    纪凉城上前抓住叶开阳收拾东西的手,缓缓劝道:“开阳,你先别着急,等医生查完房我们和医生商量一下,如果奶奶的情况适合转院,我们再动身也不迟。”
    叶开阳满眼泪痕的看着纪凉城:“阿城,怎么办?奶奶怎么办?!”
    看着已经濒临崩溃的叶开阳,纪凉城的心也像是刀搅一样,这时奶奶缓缓的张开了眼睛,视线缓缓的移到叶开阳身上,轻声唤道:“开阳…”
    叶开阳连忙背对着奶奶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转身握住奶奶伸向她的双手:“奶奶,我在!”
    “开阳啊!你们不用麻烦了,奶奶的身体奶奶自己知道,人到了时候,老天就要来收走了,这是天道轮
    回,不是灵丹妙药,医术高超就能改变的。”
    奶奶这么一番话,更让叶开阳的心掉进了冰窟,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奶奶!我不让天收您,我还没给您住大房子,还没让您过上好日子,谁都别想收走您,天也不行!不行!”
    奶奶的眼角也滑下了泪,伸手轻轻抚过叶开阳的脸颊,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傻妮子,人斗不过天,谁到了这一天,都得走,你能好好的,比让奶奶住大房子,过好日子还让奶奶高兴。”
    说到这里,奶奶的视线放在了纪凉城身上,抬起手朝他招了招,纪凉城立刻上前,也握住了奶奶的手。
    “小纪啊!奶奶估计看不到你们结婚了,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开阳在这世上,亲人不多,以后你就是她最亲的人,好好的待她!”
    纪凉城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红,用力的点了点头:“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开阳好的!奶奶,我们就要结婚了,您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一定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
    叶开阳的情绪很崩溃,但是她竭力的控制自己,她不想留给奶奶最后的回忆都是悲伤和眼泪。
    情绪平复之后,叶开阳和纪凉城一起去找了主治医生,通过和医生的沟通,最终叶开阳放弃了转院的想
    法。
    通过一个多月的药物干涉,奶奶的症状在一定范围得到了控制,留在医院的意义已经不大,医生建议出院回家继续调养。
    第141章
    出院那天,奶奶的心情格外好,刚一上炕就笑着感慨:“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医院那床太软了,睡得我老婆子都要散架了,还是咱家这炕好!”
    叶开阳负责照顾奶奶,二叔那边已经开始慢慢的开始着手准备后事需要的东西,只怕哪天奶奶突然倒下,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纪凉城虽然帮不了什么大忙,但也跟着阿爽一起跑跑腿,招呼一下家里的杂货还是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守着叶开阳,陪着她一起熬过这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在y市的纪家老宅,大早,纪老爷子在别墅后辟出的一块菜地里劳作完,进屋准备洗手,却在门边的边柜上看到两张很大的黑白照片。
    随手拿起来一看,照片都是证件照放大的,一张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当他的视线放在另一张照片上时,整个人都顿在了那里。
    “刘嫂!刘嫂!”
    刘嫂闻声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怎么了?老爷子?!”
    纪老爷子拿起手里的照片:“这照片是哪来的?!”
    刘嫂看了松了口气,听他叫的那么急,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
    “这是阿州拿回来的。”
    “阿州呢?!”
    “刚吃了早饭,上楼换衣服去了。”
    刘嫂的话才落音,纪老爷子就火急火燎的拄着拐上了楼,冲进纪凉州的房间,纪凉州正在打领带。
    “这照片你哪来的?!”
    纪凉州透过镜子瞄了一眼纪老爷子手里的照片道:“开阳的奶奶快不行了,之前也没拍什么照片,只有这两张老照片,阿城托我找人给复原一下,我刚要拿去寄!”
    纪老爷子显得很震惊,他颤抖着手指指着那个老太太的照片问:“你说…这是叶开阳的奶奶?!”
    “嗯!”纪凉州对爷爷这样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应
    了一声,转身看着纪老爷子:“怎么了?!”
    “那这个是谁?!”纪老爷子没理会纪凉州的问题,指着另一张照片上穿着解放军军装的年轻男子问。
    “听阿城说,好像是开阳的爷爷!”
    这下纪老爷子彻底愣住了,脸色看着挺吓人,纪凉州连忙扶着他坐在床边:“爷爷,怎么了?您认识照片上的人?!”
    在家里又调养了一个月,叶开阳每天变着样的给奶奶做补品,奶奶还因此稍微胖了一点,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这甚至让叶开阳产生了是医院误诊了的怀疑。
    可是就在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忙着过小年的这一天的早上,叶开阳却怎么都叫不醒奶奶。
    纪凉城一早去村口担水,进门就听到叶开阳的哭喊声,将水桶和扁担往地上一扔就冲进了屋里,只见叶开阳一边哭着一边用力的摇晃着看似熟睡的奶奶,只是任凭她用多大的力气,奶奶丝毫没有反应。
    奶奶是在睡梦中走的,最后嘴角还挂着慈爱的笑意,没有痛苦,这是唯一让叶开阳觉得安慰的地方。
    奶奶去世的当天,叶开阳整个人都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连哭都哭不出来,和二婶一起给奶奶穿寿衣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纪凉州扶着纪老爷子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纪凉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一看,人还在那,他这才难以置信的走过去:“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纪老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踉跄的朝着屋子里快步走,纪凉州一边扶着纪老爷子往里走,一边无奈的朝满脸疑问的纪凉城耸耸肩。
    刚进院门,看见门口挂着的白布,纪老爷子就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冲进屋里,看到炕上刚穿好寿衣的叶家奶奶,老爷子老泪纵横,一把丢掉手里的拐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红砖地上。
    “老嫂子啊!我来晚了!”
    叶开阳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却被纪老爷子这冷不丁的一下惊醒了过来。
    “纪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叶开阳连忙下地配合着纪凉州想将纪老爷子扶起来。
    可是纪老爷子挣扎着死活不肯起来,口中还说着:
    “你们别扶我,让我跪着,我对不起你啊!老嫂子!我也对不起班长!我是个罪人!”
    纪老爷子这么一跪一哭,原本在院子里帮忙搭灵堂的人也都涌进了屋里,大家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穿着将就的陌生老人。
    “纪老爷子,您认识我奶奶?!”
    纪老爷子,摇了摇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叶开阳:“你…你是新民的孩子!?”
    叶开阳一怔,随即否认:“不是,您说的新民是我大伯的名字,我大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您怎么认识他?!”
    纪老爷子一愣:“新民也没了?!”
    叶开阳点点头:“嗯,听奶奶说,我大伯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没救回来。”
    “您还是起来吧!这样不合适!”叶开阳说着给了纪凉州一个眼色,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老爷子扶了起来,将他安置在炕上坐下。
    “你奶奶她什么时候…走的?”纪老爷子好不容易平复了清秀,扭头又看了一眼叶开阳奶奶问道。
    叶开阳红着眼眶哽咽道:“今天早上。”
    纪凉城递了杯水给纪老爷子,然后招呼那些搭棚的人继续道院子里去忙了,屋里又回复了安静。
    “开阳,这位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二叔这时候看着纪老爷子开口问道。
    叶开阳这才想起来要介绍:“哦!这是阿城的爷爷和大哥,纪老爷子,这是我二叔。”
    纪老爷子看向二叔,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热切:“你是新国?!”
    二叔一愣,有些狐疑的看向叶开阳,叶开阳也一脸的茫然。
    “哦!我不是新国,新国是开阳爸爸,我是叶新兵。”
    纪老爷子眉毛一拧:“不对啊!当时怀着的应该是老二,我给出的主意叫新国啊?!应该不会记错啊!”
    叶开阳的视线再次和二叔对上,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和惊讶。
    “哦!我和新国是双生子,我爹没之前我们还没生
    ,只给取了一个名字。”
    这下纪老爷子才恍然:“原来是这样!”
    “您刚才说新国的名字是您给出的主意,您认识我爹?!”二叔问道。
    第142章
    纪老爷子的眼神看向对面墙上老旧的相框,里面放满了老照片,但大多都是二叔和爸爸年轻时,以及叶开阳的照片。
    半晌他才幽幽的开口:“我和你爹是战友,他是我的老班长,当年我们一起奔赴朝前参加抗美援朝,可是,去的时候一个班,回来的时候只回来我和老葛两个人,老班长更是为了救我和老葛,才…”说道这里,纪老爷子的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眼泪再次滑下脸庞。
    然而他的这一番话让叶开阳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和纪家的老一辈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叶开阳很少听奶奶讲起爷爷的事,她唯一知道的是爷爷是个军人,叫叶品舟,除此之外,再没其他。
    一直到出了头七,奶奶下葬,纪家老爷子都一直住在村里,起灵之前,他几乎每天都要在灵堂里坐上几个小时,叶开阳和二叔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忍心。
    而纪凉城和纪凉州却并不制止,叶开阳要去劝,还被纪凉城纪凉城拉住:“不让他这么做,他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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