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两、三个星期没见,他已憔悴了很多,虽然仍是西装革履,但也难掩华服下的疲惫与无奈。
    于此同时谭少巍也看见了纪绾,她站在会议室门口,深蓝色的职业套装,一头乌黑的卷发,干净利落、光彩照人。一瞬间他竟感到自惭行秽。待她二十五岁时,他已四十,再过十年,他垂垂老矣,而她却在盛年。
    不过片刻光景,谭少巍便明白他一生最美好的季节已经过去,再任意妄为,只会引人讪笑。他面前的,早已不是彷徨无助的纪家孤女,她是辉璜年轻的掌舵人。
    谭少巍垂下头,纪绾走到他面前:“谭律师,找我有事?”
    他已知道董事会结果,越来越多的重要客户解除了与他的合作,他将失去多年努力建立的名誉和地位,不知何时才能东山再起。
    “阿…纪董,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公司范围,解聘决定已经生效,他人再难掀起什么谣言,于是纪绾颔首道:“请来我的办公室吧。”
    进了门,立刻就有举止得体的女秘书端了两杯清茶进来,茶香四溢,门被带上,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阿绾,你是否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他们认为值得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也许会让他们付出极高的代价,这后半句纪绾没有说出口,可是相信谭少巍已经有所体会。
    他苦笑一声:“我可能会去y国发展,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回国内。”
    “好,那么我祝谭律师一帆风顺。”少女眼中只有职业化的礼貌。
    失望像一壶冰水,从头浇下,他才发现面前的这位美少女对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冷漠。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小盒放于桌面:“临别礼物,祝纪董学业有成!”
    纪绾打开,那是一只价格不菲的钢笔。
    “谢谢!”
    两人礼貌握手,谭少巍再不停留,告辞而去。纪绾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汇入人潮人海,终于消失不见。
    现代社会中,无论是朋友、爱人亦或亲人都很少能携手走到最后,能够体面地告别,已经是至大的幸事。
    后来纪绾辗转听闻,谭少巍终于办妥了离婚手续,他业务卓绝,在y国很快崭露头角,不过对于纪绾,那都是另一个故事了。她处理完棘手之事,很快飞回m国,继续学业。
    回程的航班是夜航,林筱白毫无心事,早就在经济舱睡得人事不知,头等舱豪华的包厢中,纪绾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睡,临行前和郭恒谈话的场景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半年来,郭恒已经开始着手梳理辉璜历年来的账目,要真正地将公司掌控在手中,最重要的便是要清楚地知道公司的财务状况。
    这次回来虽是为了彻底解决谭少巍可能带来的麻烦,但同时也给了纪绾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和郭恒讨论半年来审核账目的情况。
    郭嬷嬷着实不易,查账这种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导致人心惶惶,郭恒只好带着一帮注册会计师暗中进行,一群精英白领每天偷偷摸摸如同做贼,连纪绾都觉得郭恒现在的神态都颇有些贼眉鼠眼。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努力,终于让他们查出了一些隐藏的问题。
    郭恒:“辉璜的主要业务板块有三:矿产能源、农产品进出口以及房地产,现在发现的问题出在农产品进出口上,根据进口单据,辉璜最近几年进口的农产品成本价水涨船高,可奇怪的是国内的销售价却是越来越低,即便说农产品有季节性差异,价格也该呈波动分布。况且为何国外市场供不应求,国内却总是供大于求呢?这说不通,所以我怀疑有人在账目上动了手脚。”
    纪绾:“你怀疑谁?”
    郭恒:“农产品进出口板块一向由董事之一的黄越负责,他和先生太太一起创业起家,是元老级人物,我虽很少和他打交道,但却听说他为人精明,城府颇深。如果有人对这块肥肉打主意,黄越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就是幕后之人。”
    纪绾听了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上一世她似乎缺少对于黄越的记忆,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上学时自己来公司找父母,对着他怯生生地喊“黄叔叔好”的印象。
    不过郭恒的判断符合逻辑,如果真有人浑水摸鱼,中饱私囊,黄越一定脱不了干系。
    “黄越的家庭情况怎么样?近来可有什么金钱纠葛?”纪绾始终相信任何人做事都一定会有动机,当眼前一团迷雾时,弄清谁有动机往往便能确认幕后主使的身份。
    郭恒从手边厚厚的一摞档案中抽出一份:“就知道你会问,我已经派人了解过了。”
    纪绾接过资料,只见白纸黑字写着:黄越,男,52岁,辉璜公司董事,妻子管□□,48岁,全职主妇,两人育有一子,黄振然。
    她草草翻完,黄家看起来十分正常,黄越的独子黄振然出身名校并非什么纨绔子弟,且目前并没有在辉璜工作,而是规规矩矩地在一家投行里做着底层白领,估计黄振然也没有在单位宣传自己家的背景,年纪轻轻能这样的低调,倒是令纪绾有些刮目相看。
    纪绾将材料往桌上轻轻一放,冲郭恒扬了扬下巴:“你怎么看?”
    “目前还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我还需要时间进一步查证。”
    纪绾点点头:“有必要就悄悄派人盯着黄越,我倒要看看是谁吃里扒外。既然账目可能出问题,那么位于保税区的那几个仓库里的存货也需要盘点。”
    郭恒立刻道:“我明白,只不过去盘点仓库必然会惊动黄越,我们需要想个理由。”
    两人又将后续进一步调查的方案敲定了,纪绾这才站起身送郭恒出门,就在开门的瞬间,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郭恒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恒哥?”
    “我好像看见黄越在那边。”郭恒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纪绾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叫来外间的秘书:“刚才可有人来找我?”
    “没有,董事长。”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郭恒心想,可是他们刚刚谈起对黄越的调查,门外就闪过可疑的人影,这让两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回忆结束,耳边是微弱的飞机引擎轰鸣声,舷窗倒映着纪绾美丽的侧颜:靳氏已经拿到了德农的所有权,那么辉璜的农产品进出口业务就必须牢牢地为自己掌握,如果不在这之前将公司内的蛀虫清理干净,那无论对辉璜还是靳氏都将是一场灾难,必须尽快着手,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21:38:46~20200704 20:4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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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平稳地降落在了m国,周锐十分尽责地前来接机,手机刚开机,尖锐的电话铃声便炸雷似地响彻车内,纪绾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郭恒”两字,心中没来由地焦躁起来。
    “喂?恒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郭恒似乎正在急速地行走,耳边尽是他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恒哥,你怎么了?说话呀!”
    纪绾的声音也跟着急切了起来,周锐听得她声音有异,不由地从后视镜向后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阿绾…阿绾…出事了!”郭恒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慌乱和焦灼,一开口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恒哥,慢慢说,别急。”纪绾极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保税区的仓库突然爆炸了,两名工人当场死亡,受伤人数不详,爆炸引发了大火,所有…所有的存货包括马上要交付下游经销商的大米都烧没了…没了!”郭恒最后的尾音几乎破了声。
    纪绾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她手里握着电话,整个人如同瞬间静止了:怎么会这样,不过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商量如何不动声色地盘点保税区的存货,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这场火烧掉的不仅仅是辉璜真金白银的盈利,更有可能是内鬼的证据,究竟是谁!是谁!下手如此迅速狠辣!
    “喂!阿绾,阿绾,你在听吗?”郭恒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恒哥,我在。你别谎,当务之急,咱们先要稳住阵脚,积极抢救伤员,安抚死难者家属,让公关部立刻对外发表声明,明确辉璜维护员工利益,却不推诿责任,我一会儿也会在个人社交账号上明确负责到底的态度,派专人务必24小时盯紧媒体的反应,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让别有用心的人抹黑公司形象。还有马上联系警方,这次爆炸来得蹊跷,恐怕不是单纯的事故。所有事项第一时间和我报告,我也会乘最近的航班赶回国内。”
    这一段有条不紊的安排,连正在开车的周锐都在心中为纪绾的镇定和清晰缜密的思路点了赞,他心中靳海臣一直是近乎神祗的存在,可是如今,周锐不禁想:臣哥22岁时遇到同样的变故,恐怕也不能比这做得更好了。
    也许是纪绾妥善的安排稳定了郭恒的情绪,他电话里的声音也变得平稳起来:“阿绾,你才下飞机,还是过两天再回来,这么赶身体会吃不消的。国内有我看着,一定帮你把所有事情都办妥。”
    “没事的,恒哥,我扛得住,你先盯着我马上回去。”
    纪绾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的脉搏跳得飞快,几乎有些紊乱,体内沸腾的血流不断带走四肢的温度,此时她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通电话的功夫,林筱白已经不动声色地订好了回程的航班:“绾绾姐,最近的航班在明天白天,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就回去。”纪绾没想到林筱白如此高效,不由地点点头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周锐一路上都没有多言,只是尽职地将两人送回别墅,放好行李,便礼貌地告辞离去。
    就在两个姑娘准备着回程事宜时,纪绾的手机再次响起,此时的她一秒不敢耽搁,连来电方是谁都没看,就赶忙接通了电话。
    “阿绾”
    这声音不同于郭恒的焦急、嘶哑,带着从容与安慰划过她的耳膜。
    “靳海臣?”
    “是我。辉璜仓库爆炸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好吗?”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纪绾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发酸,她拢了拢心神道:“还行,我明天会赶回去主持大局,靳总放心,我在一日,便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辉璜和靳氏之间的合作。”
    电话那头靳海臣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才如同自言自语般道:“阿绾,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会和你谈生意?”
    嗯?纪绾已经被仓库爆炸搞得头大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弄清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就听那人继续道:“我已经到了陵洲,你若放心,这次的事件就交给我来办,毕竟现在靳氏和辉璜还在全面合作阶段,郭恒可以代表你出面,你就不要回来折腾了。”
    很久之后,纪绾也没明白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林筱白做好了饭出来,就听说不用再飞回h国,终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林筱白:“绾绾姐,我刚才看你着急也不敢说,你真得不能这样来回折腾,你看看你的脸色,幸亏靳总仗义,要不然就你这状态赶回去,我看也要大病一场。”她话还没说完,郭恒又打了电话过来,林筱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阿绾,靳海臣刚刚过来了,一会儿靳氏会和辉璜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次的意外事故进行表态,我和公关部已经过了一遍发言稿,觉得没有问题,发你再看一下。另外,伤员都已经送陵洲中心医院救治了,死难的两名员工,暂拟按照公司内部最高标准向其家庭发放抚恤金。警方那边正在勘察现场,应该很快就会给出结论。”
    纪绾一一听了,郭恒办事牢靠,加之靳海臣已经到达坐镇,意外事故立刻开始被有条不紊地迅速解决。
    陵洲
    黄越钻进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反锁,这才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喂,现在怎么办?姓靳的怎么过来了?”
    电话那头一个男声传来:“黄董,你要沉住气啊,靳海臣过来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辉璜的人,所有证据都已经没了,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黄越听了略放了些心,但仍有些忐忑地说道:“可是,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烧了这批货,姓纪的丫头不能按合同约定给经销商发货,我才好联合其他董事把她从董事长的位子上拽下来,现在姓靳的摆明了要替她出头,靳氏财大气粗,我们之前的布局恐怕要打水漂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黄董,你也太小看我天悦了,实话告诉你,今年h国南方市面上的现货大米都已经被我预订了,纪绾就算立刻动手,也买不到足够的大米交货,更何况米价也已经水涨船高,她要是去北方或者国外市场调货,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你们那位年轻的大小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血花大价钱从我天悦手中买货,要么等着违约被经销商告上法庭,无论哪一种她这董事长的位子都坐不稳,到时候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电话那头,陈远声看着电视中正在直播的靳氏和辉璜的联合发布会,嘴边扬起一抹阴狠的笑意。
    由于靳氏公开的支持和辉璜迅速的反应,这次意外事故并没有给辉璜带来太多的□□,反而有几个主流媒体公开赞扬了辉璜在处理此类事件中的担当和对员工的人文关怀。
    警方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证明是有人蓄意纵火,一时间舆论哗然,坊间纷纷猜测这和辉璜内部权力斗争有关。
    纪绾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被林筱白捂得严严实实地在被窝里发汗,拜筱白乌鸦嘴所赐,她果然在回到m国的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于是被气鼓鼓的林筱白勒令躺在床上休息。
    郭恒汇报完了爆炸案的最新进展还没来及关怀一下纪绾的病情,冷不防手机被人夺了去,抬头便见靳海臣一脸寒霜地冲电话低吼了一句:“纪绾,开视频!”
    纪绾烧得晕晕乎乎,正用仅剩的一点智商想和郭恒了解一下警方对爆炸案的侦破进度,突然就听电话那头换了人,她无奈只好按照金主爸爸的要求开了视频。
    视频里她头上敷着退热贴,双颊正泛着潮红,整个人似乎又瘦了一圈,连一直以来的婴儿肥都不见了踪影,唯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澄明。
    靳海臣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他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问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纪绾人在病中,还没开口就已经输了气势,只得故作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儿,就是有点发烧,我吃了药了,估计睡一觉就退烧了,不用去医院那么严重……”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吼:“闭嘴,纪绾,你真是作不死就往死里作!”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纪绾盯着空空的手机屏保,心想:什么嘛!干嘛对病人这么凶啊!
    “嗯哼!”她抬头,只见林筱白冷着一张脸站在床边:“我看靳总骂得对,绾绾姐,什么事也没有健康重要啊,再说郭总和靳总都在h国给你看着,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担心。”
    “好了,好了,我听筱白的,不看手机也不打电话了,我现在就睡一觉,醒了咱们就去医院好不好?”纪绾立刻缴枪投降。
    林筱白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带上了卧室的房门,当然临走前还不忘收走了纪绾的手机和p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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