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台里锁佳人,他分明就是向世人昭告,李娇来此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成为他的女人。
    如若没有名分,堂堂王室公主,只会被人耻笑。
    李娇从没有这般窘迫过。
    向来是她将旁人气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现在她终于尝到了有气却无处发泄的感觉。
    她让燕寒时离自己远些,并不是只让他退开半步,且目光还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炙热的仿佛要将她烧着般。她不自在极了,本来垂着眼并不愿意给他视线,可后来一想——
    她凭甚要躲他?
    李娇直起腰板来,将微皱的裙摆顺了下,抬起下巴来,倨傲地看向燕寒时,“大王有话便直说,只我答不答应是我的事情。”
    “自然该如此,只不过......”
    燕寒时比李娇高了岂止一个头,现在她又坐在椅上,差距便更大了些。他要说话还要弯下腰去,实在不习惯极了,本想坐在她的对面。可还未等他碰上椅子,便被李娇踢了一脚,座椅立时歪倒在一侧。
    他满脸无奈,抬眼看她。
    只见李娇轻扫他一眼,见男人脸上并没有怒容,胆子便更大了些,发出一声轻哼来。
    ——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不坐下便是,”他实在没忍住,扶住额头被她逗的笑了几下,这才蹲下身子去,稍稍仰头看她,“公主是聪明人,不必我明说,你也该知道我要你来燕国是为何...”
    李娇打断他,“大王说差了,我不聪明,来燕国是为质女。”
    燕寒时并不打算含糊过去,直言道:“公主既然不明白,那我便明说。质女不过是名头罢了,我要公主来燕,是想让公主成为我的夫人。五年前,我是燕国质子,与公主相识,当时公主眼中并未有我,只因我只是一小国毫不起眼的王子罢了。可现在,我是燕国的君王,公主的眼中,可能看到我?”
    他身形健壮,却蹲在李娇的面前,姿态虽然滑稽,可是眼中的认真却让人笑不出来。
    燕人本就健壮,更何况燕寒时这般,大腿上的肌肉本就健硕,却因半蹲的姿势高高鼓起,偏他身上自有一股热气,靠的人近了,便如火炉子。
    李娇的脸颊被煨的泛了红,却不是羞涩。
    若是换个地点,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面前的男人,也不会在乎是否伤他,但是现在不同。
    正如燕寒时所说,她来燕国,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为了做他的女人,得他的爱宠,以此来为李国取得靠山。
    她来此,本就是为了让尤家在李国不受打压,让阿娘在宫中再不受人欺辱......
    可之前想的好好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却百般的不愿。
    她并不向往婚姻,可也清楚,夫妻本该是两情相悦、相互喜欢,而不是因为一场利益,或是如她这般,心存利用的。
    世间因此而结合的,大都不会有好下场。
    或许,在她的心中,世间男子大都是负心郎,新人变旧人,桃花谢又开,当初再美好的誓言都只是曾经罢了。
    她不愿意付出真心,也不希望旁人将真心赋予她。
    李娇无言了好久,仔细的斟酌用词,生怕将面前这头野兽给惹恼了,只低声道:“大王自是人中龙凤,燕国又是九州强国,而我如今早不是曾经的王室公主。李国落败,而我也只是空有皮相,大王这般的霸主,合该配更好的女子,正夫人的位置,更不是我能消受得起的。”
    她起身。
    方才坐在椅子上,不仅被男人浑身的气息压迫,更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中,竟是温柔与认真,让她说不出半句狠话来。
    只得将头偏开,不去看他的视线。
    “早知会如此,”燕寒时这样说道,将头低下。
    男人本来熠熠的黑眸暗了一瞬,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再不舒服,也是提前料到的。他这样说,也只是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让她知晓,虽然得到她答案的那一刻,免不了神伤。
    他亦站起身来,走至李娇的面前,并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双手攥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那我便与公主好好算一笔账,”他笑了起来,只目光虎视眈眈的,“五年后再见,我将公主救下,若不是我恰巧带兵追杀西姜那个老贼,公主不会这般容易脱身,此为救命之恩。其二,李齐光宠妾灭妻,尤夫人与公主在宫中步步维艰,公主自然有勇有谋,可是你没有势力,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也是因为我,才得以惩治沈家的威风,保全尤夫人,此亦为救命之恩,我说的可有半分错处?”
    李娇沉默一会儿,摇头。
    燕寒时笑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话落,自然被李娇瞪着,女人满眼的恼怒。若非不愿见她难过,他早就强硬的娶了她,“只是公主不愿,我自然不会强求,只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除了嫁我,再不许嫁给旁人。”
    “——你!”她哽住,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自然如此。”
    得了她的应允,燕寒时的唇角翘了几下,本不想表现的如此开心,可实在控制不住,都快咧到耳后了。一双眼睛更是亮的发光,比夜间的星子还要夺目。
    他奢求的并不多,只求李娇能一天比一天的,更靠近自己,虽只有一小步,他也满足的很。
    他自出生以后,从来独来独往,孩子气的动作更是没有,可是现下却总也忍不住,将小指伸了出来,“公主要与我拉钩才行。”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话自然算数,再说我都来了北燕,不嫁给大王还能嫁谁!”她破罐子破摔,恼怒的将头偏开。
    可男人不依不饶,弯着腰去寻她的手指,丝毫不觉得幼稚,李娇只得将双手背在身后,急声道:“大王不要动手动脚的!”
    燕寒时早便猜到李娇不喜欢旁人碰她,可是总这样怎么是好?
    他身长手长,只稍微用力便将李娇桎梏在身前,只寻了她的手来,与她的小指勾在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笑:“拉钩了,公主便不能反悔了。”
    “嗯,大王该松开了吧?”
    她使劲抽了一下并未抽出来,仍被他用力握着。
    他的身子本来就火一般,方才还只是小手指勾在一处,待拉完钩燕寒时便手快的将她的握在了掌中。热汗湿淋淋的,贴在一处难受极了。
    李娇满心厌烦,又满心不耐,催促了他好几声,可他却充耳不闻,只顾着咧着嘴傻笑。
    “你、你松开!”
    他突然道:“我知道公主不喜欢与旁人亲近。”
    ......知道你还碰?
    李娇很想骂他一顿,可她一挣扎他的手便握得更紧些,一副无赖模样!
    “大王这样捉弄我,很好玩吗?”
    “我从未想过捉弄你。”燕寒时自然摇头。
    “公主先前嫌我脏,可我如今每日定要沐浴一番,你也莫要说我臭,衣裳是今早刚换的,还差宫人熏了香,”他嗅了嗅,并没有任何的味道,这才挺直了腰板继续道:“公主既然答应了以后会嫁给我,那这不许我碰的习惯,自然是要改一改的。”
    李娇不愿意理他了。
    任他在耳边说个不停,只垂着眼,浑身不舒服,甚至有想吐的感觉。
    她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也未将身前的男人推开,悉数吐在了他的身上,并不理会他震惊的目光,大声换了映月进来。
    “您、您这是怎么了?”
    映月连忙将帕子递上,李娇将嘴边的污渍擦干净,这才缓声道:“快去拿水来。”
    映月将李娇扶到案桌旁坐下,又出去将水盆端进来,李娇将口中的污秽清理干净,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还呆站在一侧的燕寒时,厌弃道:“大王还不去清洗一番!不嫌脏?”
    他呆站一侧,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恼怒亦有不解。
    他并不愿意去深想,为何他一碰她她便吐?就这般瞧不上他吗?他心中尽是愤怒,可见她小脸苍白,这口气就憋在了胸口,只得甩袖离开了内殿。
    “大王他、他怎么您了?”映月满脸的着急,生怕是她想的那样,她要恨死自己了,为何要离了公主身边。
    “没,”李娇摇头,她缓了一会儿,才道:“映月,我受不了别人碰我,一点也受不了,我、我难受......”
    李娇将额头抵在映月的腹部,双手慢慢的揽上她的腰肢。映月亦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公主,沈辉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恶有恶报,做错事情的是他,您何必为难自己呢?”
    她闷嗯了一声,才道:“我方才肯定惹恼了他,这样也好。”顿了会,又嘱咐道:“他若是问起你来,你莫要说实话。”
    映月神色一变,低头看向怀里的公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映月:嗯?
    第33章 三十三朵娇花
    燕寒时新换了身玄色长袍, 背手立在院外,凉风吹起他额侧的碎发,浓眉蹙起, 夹着未退的怒意。
    自从见到李娇,心里欢喜大过愤怒。即使嘴上说的再狠,说要报复她,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
    带她回燕国的途中,因着她的关心, 便又开始自作多情, 结果——
    她被自己碰一下都嫌恶心!
    燕寒时胸口闷痛, 双手握拳背在身后, 狠咬着唇间的软肉才能将心头的暴虐给压制下去,额上尽是凸起的青筋,偏眼眶泛红,眼球上也尽是血丝。
    寒风吹乱男人本就狂乱的气息。
    映月跪在他的面前, 大气都不敢出。
    他紧闭双眼,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映月不敢抬头,只将额头抵在手背上, 声音颤抖道:“回、回大王, 公主只是不舒服, 现下已经好了。”
    映月说完后,男人沉默了好久,只听到他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 咚咚咚,可知被气的不轻。
    余光扫到燕寒时的袍角,正离着她越来越远......
    映月在心里挣扎了一番,终于开口:“大王留步。”
    “作何?”
    映月扫一眼周围的宫人, “奴有话要与大王说,还请大王移步。”顿了下,又道:“事关公主。”
    “嗯。”
    燕寒时自然点头,只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吓人。
    待到了无人处,映月才跪在他的面前,道:“大王,公主今日所为并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燕寒时重复了一句,眼中最后一丝隐忍都消失了,只余下怒火,将他浑身烧的难受,只恨不得与人打杀一番才好。
    他自然知道李娇不是有意,她只是、只是嫌弃自己罢了!她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或许说,她根本就瞧不上他!
    哪怕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与从前大相径庭,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莽夫、是个低贱蛮人罢了。
    映月急声道:“不是大王想的那般,公主她、她曾经差点被闷死在死人堆里。”
    燕寒时身体陡然一僵,神色瞬间转冷,大怒道:“你说什么?!”
    “公主她曾跟着尤江军去过战场,便是在那时......”
    映月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头皮发麻,颤着声音道:“尤江军镇守北城,可军中有人传递假消息,害的尤江军一行人被敌军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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